驚悚篇

 人象

 竹林探月 作品,第18頁 / 共7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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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隔陰隔陽,卻不過隔山隔水,終有天步入同一座城市,卻隔了人海茫茫。

而現在,我終於站在離她最近的地方。我驚訝地發現,我們相距只有十來步遠,她就站在醫院大門邊上,一個人,並沒有沈萬材在身邊。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後來我才知道,就在我默默傷心的那幾分鐘裏,沈萬材接了一個電話便乘車離開,而我因為失魂落魄竟沒注意到她。

但溫雅就那麼安靜地站在那,很真實地站在那,臉色略顯蒼白,紅唇微張,一雙大眼睛裏折射著驚喜和悲傷的色彩。

原本撐在手中的遮陽傘已掉在地上,一只手緊緊捂住前胸,像在害怕被人看到她劇烈的心跳。

可我真的看到了她的心跳,也看到長發在飄,裙擺在飄。那一瞬間我便明白,隔了這許多年,她還是喜歡我的。

我忘了塗飾幾分驚訝的表情,以上演這出巧遇的戲碼,但由於沒看到沈萬材,眼神中自然流露出幾許詫異。詫異、喜悅和心中湧動的異樣情愫融匯成流,在臉上心上放任沖動,讓我沖口喊出那個日日夜夜在腦海中千回百轉的名字:「溫雅!」

我這輩子,從未這樣認真地呼喚過誰的名字。站在原地,我們隔著人流,兩兩相望。

我清楚地注意到溫雅的眼神逐漸變得迷茫而痛苦,她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什麼,卻終於沒說。正當我邁步走向她的時候,她忽然俯身撿起地上的傘,轉身就往醫院裏跑。

我一時怔住,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做出這種舉動,叫住我卻又要逃避。於是我邁開腳步追了上去。

所有人都停下來看著我們。醫院長長的主幹道上,一個穿著連衣裙的年輕女孩掩面狂奔,一個男孩在後面緊追不舍。這種戲碼已很久沒在醫院裏上演過,他們大概多半認為我們是一對吵架的情侶。

而事實永遠都比想象中複雜,觀望者因無知無覺而自以為清醒。

我也不明白我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她越是要逃,我便越是想追上她,不顧一切。她明明已經認出了我,明明已經叫出了我的名字。

當我追上去抓住她一只手臂再次叫了一聲「溫雅」,她終於氣喘籲籲地停下來,甩動長發轉過臉,眼圈竟已發紅,嘴裏喃喃地問:「為什麼是你?為什麼?」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在她眼裏,「浮雲先生」的預言已經實現,她在指定的時間指定的地點遇到了指定的人,而這個人偏偏是我,這無疑對她造成了致命的沖擊。以她目前的處境,她最無法面對的人就是我,可我卻成了命理指引者要她拿來做擋箭牌的年輕人。


  

想來她已承受太多,如今再也抑制不住情緒,眼神中彌漫的哀怨讓人憐惜到心碎。只是真相無法解釋,我只能忍著心痛假裝不清不楚:「什麼為什麼?我是姜雲啊,溫雅,你看看我!」

好像忽然覺察到自己失態,她有些散焦的眼神重新聚合,並迅速抽離了手臂,看了我一眼便又低下頭,小聲說:「我知道。你,你怎麼在這?」

「我路過,倒是你,怎麼會在北京?那年你被撞成植物人,什麼時候醒過來的?真是太好了!」我只能裝作一無所知,做出老同學數年不見在大街上偶遇的姿態,把該問的問題都問一遍。

她漸漸恢複鎮定,只是說話仍有幾分拘謹,用最簡潔的話回答我的問題,把情況都如實告訴了我,除了有關沈萬材的那部分。

我這才得知,她父親得的是腎病,具體情況她並沒說。從她黯然的眼神中我能看出,她父親病得很重。

我們在醫院主路旁的花壇邊上徘徊,用十幾分鐘的交流來撫平各自心海的波紋。大多數時候,我們都在回避彼此的目光。兩人心底的重重心事,不自覺壘砌成高牆一圍,囚禁了久別重逢的喜悅,卻偏要掩飾傷痛,扮起濃重的偽裝。

帶著疑惑,我小心翼翼提到算命的事情,她竟全不記得中學時學過命理書。看她的表情,根本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一個勁兒地搖頭:「不,我沒有學過命理,也沒要過你的八字,更不記得在山上給你講過風水。」

我想她真的是失憶了,只是自己並不知情。為了確定這一點,我又問:「那你記不記得偷偷塞給我蘋果的事?」

她臉色微微一紅,低下頭,伸手掐下一片嫩綠的花葉子,在手指間拈弄著,小聲說:「記得。」


  

爾後她驀地抬起頭,肯定地說:「不過我真的沒學過命理,那怎麼是我能學得來的?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時候我就學得很好,怎麼還會讓自己出事?算到車禍,我可以躲在家裏不出門,或者請個高人給我禳解一下。」

我不禁一愣,她說的很有道理。大多數情況下我們算不到災難的發生,即使算到了也無法精確定位災難發生的時間地點。五年前的溫雅既然能夠精確預測到災難,那就可以采取更好的預防措施,何至於戴著頭盔繼續上學?

我徹底糊塗了。甚至有那麼一刻,我開始懷疑失憶的人不是她,而是我。我似乎真的搞錯了什麼,可惜又無法回到從前,去印證誰是誰非。

回憶宛如昨日,曆曆在目,她的書也還在我枕邊放著。我不可能記錯,卻對她提出的問題無法解釋,只好先放一放,我想,日後也許慢慢地一切都會浮出水面。

按照「浮雲先生」的指示,我是溫雅借來做男朋友的人。我等待溫雅主動提起這件事,但她始終在回避有關此類的話題。而站在我的角度,我只是一個不明真相的人,不可能主動挑明。最後我只能說:「我去看望一下叔叔。」

她臉上現出錯愕的表情,急忙搖頭:「不,不用了。」

「我不知道叔叔的病情也就算了,既然都到這了,就順便上去看看。」這是出於最起碼的禮貌,並非我故意要怎樣。

我終究還是考慮得太少,沒預料到她不會向我求助這一節。其實白癡都能想明白,她是絕不會向我坦白一切的。這是她的痛,屬於她自己的痛,不願意分擔給我,也羞於分擔給我。

好在她並沒再拒絕我探望的請求。她默默跟在我身後,看著我買花,買水果,然後跟著我走向住院樓。我用眼角的餘光能覺察到她在瞧著我,但當我轉過頭,她馬上就低頭避開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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