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緊說:「沒關系,費總,如果您不想回憶或描述的話……」
「不,沒有必要回憶。」他繃著臉說,「我對這張臉的熟悉程度,簡直超過了自己的臉。你知道,我後來幾乎都不怎麼敢照鏡子了。」他的頭仰向上方,吐出口氣,像是做了某種決定。「既然我已經來了,當然就要向你描述這張恐怖的臉。」
我有些緊張地看著他。
「這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人,頭發是盤起來的,發型有些老氣。因為我只看見了她的臉,所以衣著只能描述頸子這一部分——她的衣領看起來像是那種舊時穿的棉服。」
費雲涵說到這裏停了下來。我發現他沒有說最關鍵的部分,於是提醒道:「費總,您只說了她的發型和衣著,還沒說她的長相呢。」
費雲涵的臉一下白了,眼睛裏流露出驚懼的神情。他顫抖的聲音讓我感到悚然:「她長什麼樣,那是無所謂的……重要的是,是……」
我惶惑地望著他:「是什麼?」
費雲涵盯著我的眼睛看了許久,終於將這句最關鍵的話說了出來:
「千秋作家,這是最恐怖的一點……我看到的不是一張普通的臉,而是一張上吊後死去的女人的臉!」
第三節
費雲涵的這句話令房間的溫度一下子下降了十度。由此產生的恐懼聯想使我的眼前浮現出一幅可怕的畫面。我立刻感到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對不起,千秋小姐,嚇到你了。」他不安地說。
「太可怕了……」我捂著嘴說,「這種畫面光是想起來就令人頭皮發麻。您居然看到過多次?」
費雲涵陰鬱地說:「現在你多少了解我的痛苦了吧?我敢說,這種事情如果換到一些心理承受力弱的人身上,恐怕早就嚇瘋了。」
「沒錯。」我點頭道,「我不敢相信您居然忍受了這麼多年。」
「不,我沒有勇氣和膽量一直忍受。」他面露愧色。「我選擇的是想盡一切辦法回避。從我擁有自己的第一套房子之後,我就盡量避免在房間裏布置任何可以反光的東西——地板是仿古的木地板;茶幾也是實木的;窗玻璃整天都用窗簾遮著;鏡子更是一塊都不敢擺——只有采取這些措施,才能使我盡量避免看到那張可怕的臉。」
我點頭表示理解。
「可惜的是,這些方法會引起某些麻煩。」費雲涵苦著臉說,「那就是,我的家人沒法理解我的這種『怪癖』。我的妻子和女兒不止一次地和我溝通,試圖獲知我這樣做的緣由,這令我十分頭痛。」
「那您是怎樣應對的呢?」
「我有什麼辦法?總不能告訴她們實話吧?她們根本不會相信,只會要求我去看精神科醫師;我也不想嚇著她們。」費雲涵無奈地擺著頭說。「我只有告訴她們,我不喜歡光滑的東西。但後來她們漸漸發現這不是個人喜好的問題,而是近乎偏執的病態。我猜她們一定認為我有某種心理問題。我真是有苦說不出。」
我違心地安慰他:「費總,也許她們不是這樣想的,您多慮了吧?」
「不,你不知道,近期發生的一件事……非常糟糕。我猜我女兒大概都認為我有神經病了。」他痛心疾首地說,「我女兒從法國旅遊回來,給我帶了一件精美的禮物——一個Givenchy的全金屬打火機。我非常高興,可惜在拆開包裝盒,取出打火機的時候……」
「您又看到那張臉了。」我猜到了,他說「全金屬」三個字的時候我就猜到了。
「是的……當時我全無戒備,將這精致的小禮物捧在手心仔細端詳。突然,我在打火機的金屬表面看到了那張可怕的面孔。我一時失控,怪叫了一聲,然後將打火機丟出去老遠。當時我妻子和女兒都在場,她們驚呆了。隨後,我看到女兒眼眶裏噙滿了淚水,委屈地跑回到自己的房間。我想,我傷了她的心,但我卻沒法向她解釋……真是,糟透了。」他不斷地歎氣、搖頭,眉毛擰成一個結。
我同情地望著費雲涵。此刻坐在我面前的,不是一個金融界大亨,而是一個傷心的慈父。
為了讓費雲涵從悲哀的心緒中走出來,我試著引開話題。「費總,這麼多年了,您自己有沒有想過,你身上為什麼會發生這種奇怪的事情?」
這句話顯然問到重點了。費雲涵一下把頭抬了起來。「千秋作家,這正是我想和你探討的!」
他的態度使我明顯感覺到,他對這個問題並不是一無所知。這使我十分感興趣,身子不由自主向前傾一些。「您好像已經發現了些什麼,對嗎?」
「不能說是有所發現,只能說是……有種難以言喻的奇妙感覺。」他歪著頭,若有所思,好像在尋找那種感覺。「說出來有些荒唐……」
我鼓勵他。「沒關系,您說吧。」這本來就不是一件符合常理的事。我在心裏想。
好幾秒後,他盯著我的眼睛說:「我每次看到那個女人的臉,都有種熟悉的感覺,就好像……我曾經認識她,或者在哪裏見過她似的。但又死活都想不起來……」
「您本來就見過她許多次。」我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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