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篇

 生死河

 蔡駿 作品,第8頁 / 共17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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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安局度過的第一個不眠之夜。

我請求給未婚妻打個電話,但不被允許。黃海警官答應我會通知她的,他也知道穀秋莎的爸爸是誰。然而,直到天明,一點消息都沒有。拘留室內沒有鏡子,我看不到自己的臉,恐怕已熬出了黑眼圈。吃不下任何東西,胃裏難受得要命,盒飯早餐仍放在地上。

1995年6月6日,上午,第一次審問。

「從我的宿舍裏發現了什麼?」

警官還沒說話,我搶先問了一句,黃海沉悶地回答:「那個塑料瓶子,在你的衣櫥頂上發現的。雖然瓶子是空的,但殘留有夾竹桃汁液的提煉物,經檢驗就是在最近幾天。」

「你是說我提煉了夾竹桃的毒液,在前天晚上毒死了柳曼?」

「現在,你是最大的嫌疑人,但並不等於你就是凶手。」

不用再解釋了,所有人都把我當作了殺人犯——認定我與柳曼有不道德關系,而我即將結婚走上仕途,她成了最大的絆腳石,說不定畢業後,還會不斷來騷擾糾纏。我住在學校宿舍,有天然的作案條件,何況校園裏到處是夾竹桃,半夜出去弄點汁液如探囊取物。圖書館小閣樓這種地方,夜裏誰都不敢上去,也只有我才可能把柳曼騙上來……

「我沒殺人!」

指天發誓,有用嗎?我真蠢啊。

「我詳細調查了你讀大學時的記錄,你居然選修過毒理學,對於中文系的學生而言,不是很奇怪嗎?」

「那你查過我的母親是怎麼死的嗎?」

黃海飛速說出答案:「她是被你的父親殺死的,在你七歲那年。」


  

「重點是——她是被毒死的。」我反倒恢複了平靜,像在敘述一樁社會新聞,「他在我媽媽每天喝的藥裏下毒。在媽媽死的那天,我一滴眼淚也沒有流,而是從家裏逃出來,抱住警察大腿狠狠咬了一口,才給媽媽送去做了屍檢,查出了真正的死因。」

「昨晚我調閱過卷宗,你的父親被判死刑槍決了,對不起!這麼說來——你是因為媽媽被毒死,才在大學裏選修毒理學的?」

「還有其他理由嗎?難道我能未卜先知?幾年前就知道我想要殺柳曼,因此先學會毒死人的技巧?」

「申明,學校裏流傳的你跟柳曼的曖昧關系呢?」

「那是沒有過的事!她只是經常來問我題目,有時候說些奇怪的話,可我知道老師與學生間應該有的分寸,特別是像她這種漂亮女生,我從一開始就格外當心。」

「你很討女高中生們的喜歡吧?」

我下意識地低頭不語,從未覺得自己是個帥哥,只能說五官端正雙目有神,看上去像先進表彰大會上的一臉正氣。偶爾有人誇我氣宇軒昂,面相裏隱藏出人頭地的英雄之命。

現在的女孩子會喜歡我這樣的類型嗎?

「不知道,大概是我的性格比較溫和,平時的話又不太多,空閑時會寫點古典詩詞,你知道十八歲少女多愁善感,對我這樣的男人有些崇拜吧,再過兩年長大後,她們肯定會改變的。」


  

我在語無倫次什麼啊?這不就是在承認柳曼被我吸引了嗎?

旁邊的筆錄員迅速記下這些話,黃海警官微微點頭:「好,我們換個話題吧,申明,能說說你的過去嗎?」

「我的過去?」

「就從高中時代說起吧,昨天我們聊得太倉促了,聽說你是被保送進的北大?」

「對,我的志願填寫的就是北京大學,但並沒把握能考進去。但在高考前一個月,差不多就是七年前的今天,南明高中對面發生了一件大事——當時南明路上除了荒野與工廠,還有些破爛的違章建築,外來流浪人員搭的窩棚,不知什麼原因發生了火災。那晚火光沖天,許多學生都爬上圍牆看熱鬧,只有我沖過馬路,投身火場去救人,僥幸撿回一條命來。我因此榮獲全市表彰,再加上高三就入了党,電視台與報紙都來采訪,差點上了新聞聯播。」

「於是,你得到了金子般的保送機會。」

「黃警官,你相信命運嗎?」

「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可是——我在大學裏讀書非常刻苦,幾乎兩耳不聞窗外事,成績名列前茅,畢業時卻遭遇不公,許多同學功課比我差很多,有的簡直是糟糕,卻被分配到中央機關。而我竟被發配回原籍,做了高中語文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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