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報遲遲不來,趙半括不知道軍部正在作怎麼樣的決策,野人山的叢林實在太詭異了,如果可能得話,他寧願回去在正面戰場和日本鬼子搏殺,也不太想在這裏糾纏。
一直以來,他們進入叢林的目的就不明確,按常理說,在這麼廣闊的原始叢林裏,兩只隊伍偶遇的機會實在是微小,昨天他們和日本人的遭遇戰,打得十分混亂,看似是偶然發生的,但總覺得其中有一點問題。如果這是一種偶然下的必然,那麼,昨天他們的遭遇意味著什麼呢?是否意味著,這群日本鬼子和他們行進的是同一條路線?
這就代表著,接下來的路,還會不可避免地遇到日軍。這兩次戰鬥他們表現得很出色,但接下來還會有這樣的運氣嗎?另外,如果真有美國的分隊曾經來過這裏,是否也有可能會碰見他們?
中國人,美國人,日本人。真是一團亂麻。
趙半括看看遠處亮起的晨曦,心說如果這裏面真有某種聯系,那這林子裏,是不是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東西,吸引幾方的人冒著危險深入叢林?難道說,是第五軍撤退的時候,在這座林子裏發現了什麼?
一種從來沒有過的不祥預感籠罩著趙半括,那不是死亡的氣息,作為一名殺人無數的老兵,他早已默認自己即將面臨死亡,能看到每一天升起的太陽對他來說絕對是一種獎勵,這種不詳的感覺不關乎他的生死,關乎的是其他東西,不過具體是什麼,他也說不上來。
到了中午,趙半括已經又睡了一覺,軍部的電文還是沒有下來。那個叫王思耄的四眼通信員一直在發報機前等著,廖國仁有點焦慮地站在邊上,表情凝重不知道在想什麼。他看著其他人都醒著,也不知道有沒有睡過,長毛還在和軍醫罵罵咧咧,大概意思是本來還以為真有大洋拿,沒想到被小刀子耍了,這小子講話不准以後千萬不能聽他的。
小刀子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不理會,悶頭找了幾顆菠蘿蜜,切了只有分發給大家,看趙半括醒了,用匕首插起一塊就甩給他。野生的菠蘿蜜甜的發膩,吃了幾個禮拜行軍糧,這東西確實解乏。
快到傍晚的時候,電報機才有了回報的聲音,所有人本來表面上都各做各的事,對電報漠不關心,但收報的聲音一響,卻都三三兩兩圍了過去。
廖國仁看著那張不算太長的電文,一個字一個字地看了幾遍,然後把它丟到篝火裏。長毛急切地詢問到底軍部發回什麼命令,他的猴急樣讓趙半括心裏暗笑,看得出這位對那三十塊大洋還懷有最後的希望。
廖國仁不耐煩道:「美國毛子那什麼也查不出來,他們說沒有任何部隊往野人山派過人,他們要我們把地圖帶回去檢查。」幹,回去,回哪,印度?「長毛罵了一聲,不過其他幾個人卻幾乎笑了起來,蘭姆伽比這兒好一百倍,能回去當然是個不錯的結果。
廖國仁板著臉:」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我們轉道騰沖,往北過怒江,把東西交出去後再回來。「」瘋了!「大牛嚷嚷起來,」老子不去,那邊是日本人的地盤,槍斃老子也不去。「」隊長,「小刀子也淡淡道,」我覺得咱們沒必要為張紙那麼拼命。「
廖國仁看著他們:」對,咱們上峰也這麼想。所以軍部下了密文。「他翻出那張盒子裏找來的地圖,」軍部要我們去看看地圖上紅線指示的地方有什麼東西,看看美國鬼子到底在野人山搞什麼鬼。「
趙半括聽了這句話,下意識地覺著奇怪。本來小分隊的任務他就不清楚,這倒好解釋,任務極其重要,所以密級很高。但這樣重要的任務顯然還沒有執行完,卻因為一張地圖臨時變更或者說取消掉,情理上怎麼也說不過去,怎麼都透著一股蹊蹺。
不過趙半括畢竟不是大牛那樣的直腸子性格,這些想法只是悶在心裏,神情上也沒有表露出來。
用趙半括他們自己的地圖,和美國毛子的線路圖對比,那條紅線離他們最近的那一端,最起碼還有十公里的路。
那個地方,在趙半括的地圖上是一片空白,連基本的地形陡沒有,而在野人山外沿,那些已經被遠征軍偵查過的區域裏,兩份地圖的標示也很不相同。美國毛子的地圖上,標示著一條他們自己地圖上沒有的小河。不知道哪一方出了錯誤。
地圖混亂,這讓趙半括預見到,後頭的路肯定會越來越難走,相比起來,原來的任務也不見得輕松。當兵的,走路行軍這種活,就是想偷懶也偷不到那裏去。
改變任務的事算是沒了商量,頂著一腦門子的疑問,趙半括和其他人在隊長和小刀子的探路指引下,沿著地圖上那條神秘的紅線,慢慢朝野人山的深處紮了進去。
沒有人知道,他們正在走向的,是一場噩夢,而且,是一場他們無法理解的噩夢。
第七章 寬河
因為之前那場仗打得實在痛快,這批人互相熟絡了一點,特別是軍醫,好像真的看上趙半括一樣,一路上和他東拉西扯,雖然讓他很不耐煩,但也間接了解了不少隊員的情況。
除了那個探路的尖兵小刀子之外,隊員都來自新三十八師。這幫人都是一個月前才被師部選在一起的,互相間並不太熟悉,趙半括最後一個入隊,可能是因為有什麼原因臨時補缺。其他人都在蘭伽姆合訓了一周,所以稍微有點交情,但是也不深。
最早在灌木叢裏等趙半括的曹國舅,本名叫做曹正兌,是個狙擊手,因為槍法好,平時牛得要命,除了隊長外什麼人都看不上眼。
探路尖兵是個孤兒,緬甸和中國的混血,被緬甸當地的土著人養大,後來日軍侵緬,養父母被殺害,所以就投了軍。他本來是第五軍某師遊擊支隊的,大潰敗時和自己的部隊走散了,這才輾轉到了新三十八師。可能是因為熟悉野人山地形,才被征召進了小分隊,擔當了探路尖兵的重任。從他的話裏話外,可以聽出廖國仁是他的老上級,因此廖國仁本身可能之前也是遊擊支隊專門負責特種任務的。
四眼通信員王思耄年紀不大,據說是師部直接下來的,懂發報密碼和英文,因為是知識分子所以和其他人都有點距離,軍醫又犯賤喜歡去調侃他,所以長毛總說軍醫是看上人家了。王思耄不拿槍的時候書生氣很足,打起仗來卻非常手辣,槍斃俘虜,就算是傷員也不帶猶豫的,所以雖然看上去是一個面皮白淨的讀書人,也沒人欺負他。用長毛的話說,正常的讀書人第一次沖鋒的時候就死了,活下來的都是瘋子,千萬別碰。
至於那個大牛,名字叫商懷,聽上去很斯文,為人卻一點也不斯文。東北人,脾氣大得很,稍不順心就日爹操娘,不過脾氣大力氣也大,又趕上部隊的軍糧養人,把這家夥吃得像牛一樣壯,據說小口徑的手槍打在他身上跟玩似的,擺弄起來重型武器絕對是一把好手,執行掩護任務絕對沒說的。
說起來那個長毛,叫做遊京。還真是個爆破手。前年在騰沖待命的時候,他因為得痢疾被軍醫治得死去活來,所以總是有事沒事找軍醫麻煩。軍醫說到他時極其不屑,可能是彼此脾氣很不對路的原因。長毛好像也是抽調過來的,軍醫不太清楚他之前的身份,甚至連他是因為犯事被貶,還是因為牛逼被特選進來的都拿不准。
還有一個彝族的哈桑,叫什麼什麼古斯卡,平時不怎麼說話,整天板著個臉,隊裏的人除了隊長之外幾乎沒人和他搭腔。姓名和身份都不詳,可以說是古怪得很。
剩下一黑鬼,半瘦不胖的,都喊他草三。軍醫說那家夥看著不起眼,但絕對不好惹,因為據說跟軍部的某個頭頭有親戚關系,參加進這次任務裏,可能就是想混點資曆好往上爬。不過軍醫說這人雖然後台硬,但為人低調,平時只知道打仗和吃飯,是個沒什麼存在感的主兒。
不能省略的是軍醫,聽說以前跟著戰地醫院在騰沖幹過勤務兵和醫務官,後來犯了點小錯誤,才被貶到了前線連隊。至於是什麼錯誤,趙半括問他他只是笑笑就不再提了。
第7頁完,請續下一頁。喜歡 Amo hot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