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摹然轉過身去,在樹叢間沿著一條轍痕累累的小徑往前走,我在後面緊跟。 我腳下的樹葉幹得很,走在上面好似踏在早餐的玉米穀片上一樣。 我們來到樹叢間的一塊空地。 原本拱罩著這塊地的高大楓樹有一截已經被燒掉了,焦黑的樹榦以及樹後面的灌木還在冒煙。 這塊空地的中心附近,有個直徑大約三四尺的洞。 洞旁有一堆土和石頭,上面直直立著一把鏟子,土堆的一旁,則有一個尖頭鋤擺在地上,它鋒利的尖頂好似蘸上了深紅色的漆。 我強迫自己低下頭去看那個洞。 洞不深,一個男人的屍體像個胚胎般蟋曲在裡面,臉部朝上。 我認出他紅白條紋相間的運動衫,那已經成了他入殮時的禮服。 雖然泥土塞滿了他張開的嘴,又黏附在他眼睛上,我仍認出那就是史丹-卜賀。 我說那就是他。 那個大個子默默站著。 「你知道他在這裡做什麼嗎?」 「我不知道。 不過我相信這塊地屬於他家的農場。 你還沒有跟我說你在這裡做什麼。 」 「我是森林服務處的人。 我叫做喬-凱西,在這裡想找出起火的原因。 不過,」他有意加上一句,「我想我已經找到了火源了。 火好像就在這塊地附近突然燒起來的。 我找到『這個』,就在那裡找到的。 」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離我們站立所在的幾-遠處,有一塊燒過的地面,地上插著一個黃色的塑膠牌子。 隨後他又取出一個小鋁盒,打開盒子,裡面只有一根燒到一半的小雪茄。 「卜賀先生抽這種雪茄嗎?」 「今天早上我看到他抽。 你或許會在他的衣服里找到包裝盒。 」 「大概吧,本來我不想在驗屍官看到他之前動他的,不過,看來我必須這麼做了。 」 他斜眼朝山上的烈火望去。 穿過樹林看去,那團火像是一個走錯了地方的落日,熊熊燃燒。 救火人員雖然備有水車和推土機,但他們黑色的身影顯得既渺小又徒勞。 往左面看,火已經越過了山脊,正猛然撲下山來,有如濃酸一般吞噬掉乾枯的樹叢。 濃煙在火團前面飄開,散過整個聖德瑞莎市,朝海上飄去。 喬-凱西拿起鏟子,開始把泥土往洞里堆,嘴上一面說: 「我不喜歡把一個人埋上兩次,可是總比讓他燒焦要好;火又回頭往這兒燒過來了。 」 「你發現他的時候,他是被埋起來的?」 「役錯。 不過不管是誰把他埋下去的,都沒有把他遮掩得很好。 我是先找到這根鏟子跟那把有血跡的鋤頭,然後才找到這個被埋起來的洞,洞的四周都是鬆土,所以我就開始挖。 我不知道我會挖到什麼,不過我當時就有個預感,大概會是一個腦袋開花的人。 」 喬-凱西的動作很快。 泥土蓋住了史丹的條紋運動衫,也蓋住了他朝上受辱的臉。 喬-凱西轉過頭來對我說: 「你剛才提到,你在找好幾個人。 其他都是些什麼人?」 「這死者的小孩是一個,另外還有個金髮女孩跟他在一起。 」 「我也聽說了。 你能不能形容她的模樣?」 「藍眼睛,五-六-高,一百一十五磅重,十八歲左右。 卜賀先生的遺孀可以形容得更詳細。 她現在正在農場的宅子里。 」 「你的車在哪裡?我是搭消防車上來的。 」 我告訴他,我是史丹的母親用她的貨車帶上來的,還告訴他她正在木屋裡。 喬-凱西停下鏟土的動作,他的臉冒著汗,有點疑惑的樣子。 「她在那裡幹什麼?」 「休息。 」 「看來,我們得去打斷她的休息了。 」 在更高於那片樹林的地方,那些還沒燒到的樹叢間,火勢已經大到跟樹一般高。 熱氣一陣陣涌動,感覺像是動物溫熱的呼吸。 我們從那裡跑開,喬-凱西帶著鏟子,我帶著有血的鋤頭。 等我們到了木屋門口,我才感到這把鋤頭好重。 我把鋤頭丟下,進屋之前先敲了門。 卜賀太大驚得坐了起來,滿臉通紅。 睡意還在她的眼裡,連聲音也都濃濃濁濁的: 「很抱歉,我剛才一定打了個盹,可是我做了一個好甜的夢。 我們——我們就是在這裡度蜜月的,你知道,就在這木屋裡。 那時候在打仗,戰爭才開始,根本不可能出門旅行。 我夢到我還在度蜜月,那些不好的事都還沒有發生。 」 她半夢半醒的眼眸聚焦到我臉上,看到了禍事再度發生的徵兆——我隱藏不了;然後她看到手上拿著鏟子的喬-凱西。 他看來像個巨大的挖墳人,站在門口擋住了光線。 卜賀太太那種幹練、冷靜、很能自持的典型表情,被逼得又回到她臉上。 她倏然站起身子,幾乎失衡跌倒。 「凱西先生?你是凱西先生,對不對?發生什麼事情了?」 「夫人,我們找到您兒子了。 」 「他在哪裡?我要跟他講話。 」 喬-凱西尷尬地說: 「夫人,恐怕這不可能。 」 「為什麼?他又跑到哪裡去了,是不是?」 喬-凱西求助似地望了我一眼。 卜賀太太朝他走過去。 第1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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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人》
第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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