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時候梅村老師來了,在他耳邊說,到學生指導室來一下!跟他去了一看,除了梅村老師外,年級主任和校長也在。 主要是梅村老師提問。 內容大體上是今後打算怎麼辦?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反問了幾次才知道了他們的真實意思:他們關心直貴今後是不是繼續上學。 身邊沒有親人,是不是要退學去工作。 如果打工的話,這個學校沒有學時制度,要想得到畢業證書只能轉學。 總之,像以前那樣繼續上學的話比較困難。 雖然是關心他的口氣,但直貴聽出了別的意思,特別是校長,好像希望他離開這所學校。 也許是擔心這事兒傳出去有損學校的名聲,或是作為學校應該怎樣對待殺人犯弟弟的問題不好處理。 「我不會退學的。 」直貴堅定地說道,「不管怎樣,也要從這個學校畢業,哥哥好不容易才讓我讀到現在。 」哥哥,聽到這個詞,教師們顯現出微妙的反應。 年級主任和校長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快的事情一樣把目光轉到一邊。 梅村老師凝視著直貴點了點頭。 「武島要是這麼想就太好了,學費的事兒我去跟管總務的人說說看。 不過問題是今後怎麼生活呀?」「我想辦法。 放學以後去打工也行。 」說到這兒,直貴看了一下校長,「除了暑假和寒假,不能打工……是嗎?」「不,那只是個原則。 有特殊情況的話可以特別許可嘛。 」校長面無表情像是沒辦法似的說道。 梅村老師又問了個問題:是否繼續升學?「現在這樣的情況,可不是準備升學考試的狀態……」梅村老師的聲音越來越低。 「大學就放棄了。 」直貴清楚地說,也有徹底打消自己幻想的意思。 「先放棄,高中畢業后參加工作,然後再考慮。 」三位老師都點著頭。 不久后的一天,直貴從學校回來,正在煮速食麵的時候,負責管理公寓的房地產公司的人來了。 那是個鼻子底下留著鬍子的胖男人。 說的事兒對於直貴來講過於突然:請問打算什麼時候從公寓搬出去? 「什麼時候搬出去?那還沒有確定呢。 」直貴感到困惑,這樣答道。 那人卻顯出更加困惑的表情。 「哎?不過,要搬走吧?」「不,沒考慮過。 為什麼要我搬走呢?」「為什麼?你哥哥不是出了那樣的事嗎?」直貴無言以對。 一說到剛志的事兒他就沒法說了,他不說話,心裡想著,哥哥犯罪的話,弟弟就必須從公寓里搬走嗎? 「首先是房費,交不了吧?到現在,有三個月沒交了。 我們也不是不通人情,你還是學生,一下子交清也難,先把房子還給我們吧。 」房地產公司的人口氣很溫柔,可話里藏著話。 「我交,我交房錢,包括欠你們的。 我去打工掙。 」聽了直貴的話,房地產公司的人像是有些煩。 「說起來簡單,真交得起?積攢了這麼多。 」說著,展開了賬單。 直貴看了上面的數字,心裡冷了下來。 「我告訴你,這可是扣除押金的金額。 這麼多錢,一下子準備不出來吧?」直貴只有低下頭來。 「雖然這麼說,可是我要從這裡出去沒有能去的地方啊!」「沒有親戚什麼的?你父母沒有兄弟姐妹?」「沒有,別的有來往的親戚也沒有。 」「嗯。 是啊。 就是有來往的,沒準兒也都躲開了。 」房地產公司的人像是自言自語似的嘟囔著。 「不過,我們也不能讓交不起房錢的人始終住在這裡啊!我們也是接受房東的委託管理的,如果有意見最好跟房東說。 剛才我也說過,如果你搬走的話,欠的錢也許可以求人家閉閉眼。 而且,你一個人住也大了些吧,今後就你一個人了,稍微小一點的地方不更好些嗎,需要的話我也可以介紹。 」把要說的話說完,又說了一句再聯繫,房地產公司的人走了。 直貴還坐在原地,壺裡的水開著。 聽到了聲音,但不想動。 今後就你一個人了……覺得沒說錯。 並不是此時剛察覺到,明白是明白,可一直不願去想這事兒。 今後就自己一個人了,剛志不會回來了。 也許早晚會回來,那是好幾年之後,不,也許好幾十年之後。 直貴環顧了一下四周,舊的冰箱,滿是油膩的煤氣灶,老式的電飯煲,撿來的放漫畫雜誌的書架,褪色的頂棚,已經變成褐色的榻榻米,四處脫落的牆紙,這一切都是和哥哥共同所有的。 沒準兒那個房地產公司的人說的對。 一個人住有些大了,而且過於痛苦。 直貴見到哥哥,是在事件過後第十天的時候。 警察來了通知,說是剛志相見弟弟。 直貴沒想到還可以見到被捕的哥哥,相當吃驚。 到了警察署,被引導到訊問室。 直貴感到有些意外,原以為是在電視里經常看到的四周是玻璃的房間里會面。 狹窄的長方形房間中央放著桌子,剛志和警察坐在兩側。 剛志的臉頰消瘦,下巴有些尖。 才十天工夫,本來曬得棕黑的臉變成了灰色。 眉毛下邊現出深色的陰影,深藏在那裡面的眼睛瞧著地上。 雖然察覺出直貴進來,卻總不抬頭看弟弟一眼。 留著寸頭、看上去過了四十歲的警察,讓直貴坐到椅子上。 他坐下來,看著低著頭的剛志。 哥哥還是不動。 「喂!怎麼啦?」警察說,「弟弟特意來看你了。 」剛志還是沉默著。 像是失去了說話的時機。 「哥哥!」直貴叫他。 剛志的身體抽搐了一下。 與其說聽到叫他,不如說是聽到熟悉的聲音后,身體條件反射般的反應。 他稍微抬了一點頭,看了一眼弟弟。 剛對上目光,馬上又把視線返回到地面。 「直貴……」剛志的聲音嘶啞著,接著說,「對不住了。 」絕望感又一次衝擊著直貴的胸膛。 讓他重新認識到這一切是噩夢而是現實。 這十天里,他拚命努力接受這一現實。 不過,心裡什麼地方還是期待著「哪兒搞錯了」。 此時直貴心裡,像是已經堆積得不大牢固的積木,最後的一根支柱嘩啦倒了下來。 「為什麼呀?」直貴像是硬擠出的聲音,「為什麼要那樣呢……」剛志沒有回答。 放在桌上的左手在輕微地顫抖。 指甲是黑色的。 「弟弟問你為什麼呢。 」警察低聲跟剛志說道。 剛志嘆了口氣,用手揉搓著臉。 用力閉上眼睛,然後又深深嘆了口氣。 「我幹了什麼!我,幹了些什麼!」他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一下子把頭垂了下去。 肩膀抽動著,發出呻吟聲,淚水一滴一滴地落在腳上。 直貴有很多事想問哥哥,也想責怪他。 可是他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是待在他身旁。 哥哥的悔恨和悲傷就像是心靈感應一樣傳遞給了他。 到了直貴該離開的時間,他搜尋著要向哥哥說的話,他想應該有些話只有自己才能說出來。 「哥哥」,站在門前,他說,「注意身體!」剛志抬起頭,吃驚一般睜大眼睛,像是察覺到在沒有遮攔的空間里會面,這是最後一次了。 一看到哥哥的臉,直貴的感情劇烈波動起來,積壓在心裡的東西猛地刺激著他的淚腺。 不想在這樣的地方哭出來,他喊道:「哥哥是傻瓜!幹了那麼傻的事兒!」看到弟弟像是要打哥哥,警察趕緊站到直貴面前。 他像是理解直貴的情緒,沉默著朝他點了點頭。 直貴低下頭,咬緊牙齒。 他想,你們不會理解,不知道我們的心情啊!別的警察過來了,送他到警察署門口。 那個警察邊走邊說,勸過剛志好幾次,見一下弟弟,可他就是不答應。 這次他下決心見面,大概是因為明天要被轉到拘留所去的緣故。 出了警察署,直貴沒有直接去車站,在街上毫無目標地走著。 說實話,他也不願意回到公寓去。 因為如果回去,必須面對各種各樣的問題。 哪個問題都沒有找到解決的辦法,而且誰都不會幫他解決。 走著走著,突然想起剛志作案的那戶人家應該就在這附近,究竟在哪兒呢?他只記得緒方商店這個名字。 便利店外邊有個公用電話亭,旁邊放著電話簿。 他找緒方商店,很快就找到了,記下了地址走進便利店,從地圖上確認了位置,就在附近。 他把雙手插在口袋裡,走了起來。 想看一下那個家和不想看的念頭像鐘擺一樣來回擺動,心裡動搖著,腳卻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轉過街角,到了可以看見那棟房子的街道上,兩條腿像是突然被捆住一樣不動了。 一定就是那家,他確信。 雖然是平房可又是豪宅,廣闊的庭院,對面是停車場——所有的都合乎條件。 他慢慢地邁出腳,感覺到心跳加快,盯著那緊緊關閉著的西式院門走過去。 忽然想起來,應該有受害者的葬禮。 聽說殺人事件因為司法解剖葬禮比通常情況下舉行得要晚些,那也舉辦過了吧?他想,自己是不是也應該參加呢?需要替剛志來謝罪嗎?當然可能會被趕出來,即便那樣也應該來吧?直貴意識到,到現在為止幾乎沒考慮過受害者的事兒。 受到剛志這件事情的打擊,想到的都是將來自己怎麼辦;感嘆發生了這事以後,自己是多麼不幸。 在這個事件中,最不幸的是被剛志殺死的老人,這是當然的。 但他沒考慮過這樣當然的事情。 不能說老了,被殺死就不算不幸的事。 她還有剩餘的人生,有這樣的豪宅,應該不用為錢操心,舒舒服服地生活。 大概有孫子吧,看著孫子成長,晚年生活一定充滿樂趣。 而剛志奪走了她的一切。 大概現在還不吃,直貴想到。 剛志進了監獄,只能自己去道歉。 去跟人家磕頭認錯,哪怕是被罵、被趕出來,也要誠心地道歉。 這樣表達我們的心情,哪怕一點點也好,大概能緩和親屬對犯人的憎恨。 那樣的話,也許剛志的罪也會減輕一點兒。 直貴走進緒方家門口,嘴裡乾渴得厲害。 腦子裡想著順序,首先按門鈴,說是武島剛志的弟弟。 對方可能會拒絕開門,會說讓他走開,那樣的話,應該懇求人家讓自己進去,哪怕就說一句話也好,想向他們道歉。 要不斷地懇求。 快到門口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氣。 正在這個時候,門開了,從裡面走出一位瘦瘦的中年男人,身穿襯衣打著領帶,外面穿著藏藍色的開襟毛衣。 男人拉著一個小女孩的手,從門裡往外走。 肯定是去世的的老太太的兒子和孫女。 直貴沒想到會這樣。 父女倆笑著。 但是那種笑容像是因意外災害失去親人的人特有的,包含著悲傷的笑容。 那種氛圍的強烈程度超出了直貴的預想。 停下!他想著,可是腿還在走。 覺得那父女倆朝他瞥了一眼,但他沒正面看他們,父女倆也沒特別注意他,沿著馬路走了。 直貴與他們兩人擦身而過,走過了緒方家的大門。 我跑掉了,像是逃兵一樣——他怨恨著自己繼續走著。 叉車運來裝有貨物的托架,司機將那些東西放到直貴他們身旁,說了一句:拜託!掉頭走了。 說法不客氣,不過還算說了一句,多數場合是什麼也不說,放下就走。 大概是覺得,那是你們的工作,幹嗎要我說好聽的呢?立野窺視著木質托架中的物品。 「什麼東西?」直貴問道。 「這是水泵吧,使用柴油機的。 」立野吧眼鏡稍微挪開一些說道。 直貴戴著的是防止危險物損壞眼睛的防護眼鏡,立野的眼鏡有度數,老花眼用的。 「那只是廢鐵啦?」「大概是吧,我看好像也沒有塑料的部件。 」「好!把這傢伙收拾完了,又要好幾個小時。 」直貴手裡拿著電機零件說道。 另一隻手拿著鉗子。 「直貴來真幫了大忙了。 要是我一個人,一天也干不完。 」立野回到直貴身旁干起活兒來。 現在乾的活兒,是從電機中把銅線取出來。 聽立野說,電機好像是汽車的起動機。 銅線當然是用機械設備緊緊地纏繞上去的,僅用手拆下來可不容易。 這樣的電機有三百個左右。 從早上開始干,終於收拾完一百個左右,幹完還早著呢。 「這樣的事兒,過去都是一個人幹嗎?」直貴問道。 「是啊!每天都是一個人,默默地干。 知道我是幹什麼的人還好,第一次來扔垃圾的人看見我跟看見了什麼似的。 」立野笑了。 門牙缺了一塊。 雖然說著話,他幹活還是挺快。 同樣時間,乾的活兒差不多是直貴的一倍。 他年紀五十齣頭,個子也不高,可是脫了工作服,肩膀上都是肌肉。 立野稱作「垃圾」的,是這家汽車公司工廠出來的、要作為廢品處理的金屬加工品。 流水線上出來的次品和沒用的試驗品,再就是從研究設施出來的試樣。 每天有大量的廢品被運到廢品處理場。 直貴他們的工作,就是為了便於回收再利用,把它們分類。 雖說都是金屬製品,也有各種各樣的材料。 大部分是鋼鐵的,也混有鋁、銅等有色金屬。 另外很多像電機類,鋼鐵材料和非鋼鐵材料複雜地組合在一起。 這樣的時候,直貴他們只能靠手工作業來拆解。 有的還有塑料等樹脂類包裹在一起,也要把它們剔除。 最初看到廢品堆成山的樣子,直貴只是獃獃地站著。 不知從哪兒下手好。 於是立野說道:「不是有再生紙嗎,那是用舊報紙做的。 現在稍微有些別的紙混在裡面也沒大關係,要是以前有廣告混在裡面也不行。 可是,誰扔報紙時還把裡面夾的廣告分出來呢?在再生紙工廠,混有各種各樣紙的舊報紙堆成好幾座山,而且是很高的山。 知道是怎麼分開的嗎?」直貴不知道,搖了搖頭。 「都是些大媽給分開的。 」立野張開缺了門牙的嘴笑著,「不使用機械,由臨時工的大媽們解開報紙捆,把廣告和雜誌等挑出來,像在沙漠里數沙子。 大家在方便時使用的衛生紙,都是經過這樣的作業生產出來的。 和那個相比,我們處理金屬的根本算不了什麼。 」也許確實是那樣,不過習慣之前還是很難,因為處理的都是些鐵傢伙,經常會受傷。 即便受了傷,也沒地方去訴苦。 立野總是帶著消毒液和創傷膏,會說「用一下這個」,借給直貴用。 為什麼自己干起了這個呢?直貴經常會想。 本來,現在應該進了大學,享受著校園生活,同時為了將來而學習著。 自己擅長理科,想進入工學部,將來成為研究尖端科學的技術人員。 要說進公司,也應該是像這兒一樣的一流汽車製造公司。 利用流體力學原理,生產不易受風阻影響的賽車,或者是開發完全由計算機控制駕駛的汽車。 想想可以不斷地膨脹,突然返回到現實,意識到戴著手套握著鉗子的自己。 眼前既不是計算機也不是科學報告,只是他所嚮往的技術人員工作的殘渣,把這些分開,使他們容易被在加工成供他們使用的材料,這才是自己的工作。 但是,還不能發牢騷,也許眼下自己能幹的只有這些。 剛志被轉移到東京拘留所以後,直貴必須認真思考的最大難題是今後的生活怎麼辦。 他尋找能一邊繼續上高中一邊工作的地方。 見過幾家便利店和餐廳招工的啟示,去了以後都被人家拒絕了。 保證人一欄空白著,必定被追究到這一點。 他想,如果如實說了肯定不行,就適當地編了些謊話。 大概是沒有遮掩好,讓僱人一方覺得不自然。 所以一次他去加油站面試時,決定說真話試試。 當時覺得是不是自己考慮過頭了,也許人家會把哥哥犯罪的事兒跟自己分開看待。 結果證明這想法還是太天真。 加油站的站長一聽直貴的話,馬上表情就僵硬了,後來像是只想著快點把他趕出去。 究竟怎麼辦一直定不了,只是耗費著時間。 沒有錢,早上起來以後首先想到的是,今天怎樣才能填飽肚子。 幸虧去學校以後,梅村老師會在午飯時拿來便利店賣的飯糰。 有時候,江上等人也會給他麵包,雖覺得屈辱,但直貴沒有拒絕,連逞強的力氣都在逐步消失。 有一天放學后,直貴看到貼在車站前面的一張紙。 上面寫著「高工資!十八至二十二歲男性,夜晚可以工作的人。 」從店名看,大概是和色情業有關。 究竟是幹什麼他一點也不清楚,但還是有興趣。 覺得那張紙的背後有些黑暗的部分,那樣的話,對同樣也是背後有些黑暗的自己,大概會僱用吧?即便履曆書的保證人一欄是空白,也不會說什麼吧?上面寫著電話號碼,正準備記下來打開書包的時候,背後有人說話:「在這兒幹嗎呢?」不用回頭,聽聲音就知道了,直貴皺起眉頭,合上了書包。 梅村老師走了過來,看了一眼直貴剛看過的東西。 老師小聲哼了一聲,嘆了口氣,把手放到直貴肩上。 「武島,過來一下。 」老師走了起來,沒辦法,直貴跟在後面。 帶他去的地方,是家外國風味飯店。 說是飯店,並非很正規的餐廳,而是以辛辣菜為主的西洋式的小酒館。 客人中學生居多。 梅村請直貴在這兒吃了晚飯。 什麼都是辣的,但很新奇,而且非常可口。 「喂,武島,在這兒幹活行嗎?」梅村老師的話,險些讓正在喝著辣湯的直貴噎住。 「我,能在這兒幹活嗎?」「我跟店長認識。 拜託他讓你在這裡打短工,只到高中畢業為止,只要你願意。 」「我當然沒有意見。 」 直貴重新看了一下店內,裝修的很優雅,又充滿生氣。 哪怕是短時間的也好,想在這裡干。 而且周圍還有好吃的東西。 「是嗎?只是,有一個條件。 說是條件,不如說是我跟你的約定。 」「什麼?」梅村老師稍微猶豫了一下,說道:「別說你哥哥的事兒,我只是跟他們說你父母突然去世了。 」聽了這話,直貴一瞬間沒有話說,覺得一股冷風直吹進胸膛。 大概梅村老師也不想說這些,難為情似的把目光朝向地面。 「啊,武島,」梅村老師溫柔地笑著,「大概不願意撒謊,不過,這世上有很多事還是隱藏起來不說為好。 並不是說怕這家店裡的人會另眼看你。 怎麼說呢,一般人對什麼刑事案件之類的並不習慣,雖然電視里小說里經常出現,但他們認為那是跟自己沒關係的。 所以,如果有和那些事件有關的人在他們身旁,他們會感到不安……」「老師,」直貴不想在聽老師說這些,插嘴說,「好吧,我明白了。 就是我,要是聽見是殺人犯的親屬,可能也會另眼看待的。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明白了。 老師說的都明白了。 讓您費心不好意思!」「不,我倒沒什麼。 」梅村老師把手伸向啤酒杯,那裡面幾乎空了,他吸吮著附在杯底的泡沫。 必須習慣這種狀況,直貴想著。 和以往自己面臨的狀況不同。 不論幹什麼,不管到哪去,不能忘記哥哥是搶劫殺人犯這個事實。 而且,跟以前自己討厭這樣的人一樣,哥哥是被世人憎惡的存在,這一點必須銘記在心。 今後不管是說窮,還是說父母雙亡,誰也不會同情。 只要知道是武島剛志的弟弟,大家都會迴避的,不願意沾上邊兒。 「怎麼樣?武島,」梅村老師說,「如果不願意就別勉強。 不過,現在找個工作很難啊!在畢業找到正式工作之前,先干著試試看吧!工資估計也給不了太多。 」小心謹慎的口氣。 老師大概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再過幾個月,他教的學生就可以順利畢業了。 教師的工作可真不容易呀!直貴忽然想到。 「喂!武島。 」「好!」直貴回答,「只要能讓我干就好,現在我可不能挑挑揀揀的,不管怎樣也要掙到錢啊。 」「是啊!」說著,老師又把手伸向空了的啤酒杯,這次馬上就縮了回來。 老師當場就把他介紹給了店長。 店長是個留著鬍子,面色黝黑的男人,像是和梅村老師是同學,但看上去要年輕得多。 「有什麼為難的事兒就告訴我好了,不過,不算把工資加倍的話。 」留鬍子的店長開著玩笑爽朗地笑了。 看上去是個好人。 工作從第二周開始了。 直貴原想大概是刷盤子那樣的工作,但交代給他的工作是接待客人、點菜、通知廚房、再把做好的飯菜端到桌上,有時還要收款。 最初記住菜名很辛苦,因為是外國的地方特色菜,以前根本不知道。 好幾次客人問菜的事兒,他答不出來感到羞愧。 不過,想到現在自己可做的工作只有這個,他拚命地干,店長也稱讚他記東西記得快。 最高興的還是吃飯問題解決了。 工作間隙提供飯食,關門后剩餘的飯菜還可以帶回去。 也許正是想到這一點,梅村老師才介紹給他這個工作。 可是,缺少生活費的狀況並沒有改變多少,工資預先付給了他一些,可根本不夠交房租。 房地產公司說,到三月底為限,過了的話將採取法律措施。 直貴不清楚法律措施究竟是什麼東西,只是覺得自己沒理。 掙的錢幾乎都用在水電煤氣等費用上,電話就不要了,也沒有要打電話的人。 到了年底店裡熱鬧了起來。 學生和公司職員開始搞聯誼會。 直貴頭上纏著毛巾,雖說是冬天就穿著一件襯衫在店內四處跑著。 喝醉酒的客人摔碎了餐具,把飯菜灑到地板上,或是將衛生間弄髒的事兒經常發生,這些雜事都是直貴的工作。 襯衫總是被汗水浸透。 第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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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又名手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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