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車臣老人攔住古羅夫,久久盯著他的臉,問道:「俄羅斯人中像你這樣的人多嗎?」 「我沒有數過,但肯定比所有的車臣人加在一起還要多得多,」古羅夫說著走了出來,他感到滿意的是既沒有撒謊,也沒有沖犯別人。 報紙和電視開展了一場「狂轟濫炸」,矛頭似乎沖著一些將軍、官員和平庸無力、把選舉前的諾言忘得一乾二淨的總統。 任何言辭對俄羅斯人都已不起作用,他們不想分辨誰對誰錯,只想過上正常的生活,干工作,領工資,修理自家的籬笆或心愛的「日古力」汽車,喝伏特加,追求女人。 可是眼下工資也不發,從清晨到深夜,喋喋不休地老是講什麼「車臣」。 可他們到底是誰呀?地圖上都找不到。 你門要自由?見你媽的鬼去吧,我們要安安生生過日子。 近年來民族主義在俄羅斯一個勁兒地發展。 眾所周知,俄羅斯人的特點是:嗜酒如命,不是人人都愛幹活,東西不藏好就會有人順手牽羊;然而在俄羅斯人的主要「優點」中,以往並不包括民族主義這一條。 俄羅斯人從來都不太在意自己的鄰居是哪個民族。 假如鄰居是個男人,人們留心的是他的工作怎麼樣,喜不喜歡喝酒,能不能指望他,從他那兒借點錢管到發工資。 假如是個女人,那麼她是勤於持家還是舉止輕佻,是愛吵愛鬧還是誠懇待人,當然啰,臀部是否豐滿,那也不無意義。 至於她究竟是韃靼人還是來自梁贊,誰知道呢,再說這問題一點意思也沒有。 報刊記者和電視不遺餘力地給車臣戰爭火上澆油,可是在俄羅斯從來都沒有人知道分寸,對自己行動的後果也漠不關心。 我自喔喔打鳴兒,管你天亮不天亮。 古羅夫心裡十分清楚:說得委婉一點,許多俄羅斯人不喜歡車臣人。 並非所有的人都知道,斯大林時期車臣人被逐出車臣,實際上已被消滅;人們返回故鄉后重建了家園。 然而車臣人要求獨立這件事卻家喻戶曉。 他們要的是什麼呢?舉個例子來說,坦波夫地區也想獨立,但他們只顧自己幹活,什麼也不說,暗地裡支持共產黨人,因為在共產黨治理下秩序井然,大家平均分配,誰也不缺什麼,酒多得喝不完。 車臣則像個無底深淵,勞動工資源源流了進去。 舞文弄墨的人斷言錢流到了別的地方。 這話可說得不大對頭!要是沒有車臣,盜竊現象也會少一些。 在俄羅斯,主要的是要了解是誰的錯。 過去把一切都歸到猶太人頭上,可是現在對他們已經習慣了——儘管是些賤東西,可總算是自己人,本鄉本土的。 現在罪責歸到了「黑小子」頭上。 古羅夫記起一個人,他去加格拉地區①時曾連續幾次住在他家裡,那人待他像親兄弟一樣。 最後一次他似乎借了主人的錢,可是現在這錢往哪兒寄呢?再說也不知他現在是死是活。 這人是叫艾哈邁德還是加里克,他根本沒有問過他是哪個民族的,連他的名字也忘了,也許從來都不清楚他叫什麼名字。 主人做的葡萄乾羊肉抓飯和烤的羊肉串味道有多美——這個他還記得,還有那種烈性的恰奇酒——那更是沒說的了。 可是這個人他卻忘了……古羅夫雙眉緊鎖,就像犯了牙痛一樣。 ①在喬治亞西北部,原阿布哈茲自治共和國境內。 出賣俄羅斯的是俄羅斯自己家裡的民主派,不過,祖國母親賣給誰了,這可是個極大的秘密。 古羅夫一走進博亞里諾夫律師的住宅,就覺得他這片小天地有了變化。 不,整個陳設,那些古老陳舊的東西原封未動。 前廳里那面昏暗模糊的大鏡子依舊鑲嵌在飾有圖案花紋的、笨重的、看樣子是銀質的鏡框里,幾支磨光的鹿角依舊掛在鏡子上方,腳下鋪的依舊是磨破的地毯。 就連屋子的主人伊萬·馬克西莫維奇·博亞里諾夫本人也依舊瘦骨嶙峋,青筋突起的頸子上圍著圍巾,那隻巨大的鼻子和微偏的頭就像一隻窺視獵物的禿鷲。 古羅夫跟主人問了好,他已事先打電話約好了要來拜訪。 上一次他們分手時彼此很和氣,可是今天律師又不跟他握手,只是招手要他跟著進來。 走過客廳時,古羅夫幾乎愣住了:原先放著舊得發黃的小不點兒冰箱的地方立著一台高大雪白、上下兩個箱體的組合冰箱,而密探走進住宅時感覺到的變化在子氣味。 紙張發霉、滿室塵埃的氣味沒有了,住宅里充溢著走進一家東方餐廳時聞到的芳香。 「這怎麼理解,閣下?」博亞里諾夫指了指破舊的安樂椅,自己在桌邊坐了下來。 「我不久前從諮詢所回來就見到這種不成體統的狀況。 我的住宅可不是堆放贓物的倉庫……總之是這樣,您明白吧。 請注意,冰箱里堆滿了各種食品,有許多我叫不出名稱,我以前只在電視上見過。 」 「請原諒,伊萬·馬克西莫維奇,」古羅夫竭力忍住笑容,「我不明白,我列夫·伊凡諾維奇·古羅夫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 「您別演戲了,尊敬的先生,憑您這點本事,外省最蹩腳的戲院都不會要您。 」 「這話不對,我要是去檢票或對付鬧事的流氓,準是第一流的,」古羅夫一本正經地答道,「您別給我羅織罪狀,您可是個律師。 這兒沒有行賄受賄,缺少犯罪要素。 非法進入私人住宅,這我同意,可我連間接參與都沒有。 了不起指控我知情不舉。 我知道,但沒告訴您。 伊萬·馬克西莫維奇,您心裡一清二楚,要是給我立案,法院是不會受理的。 」 「是的,真見鬼!可是我卻靠它來進食!」 「作為一位有經驗的法學家,您這種說法是不能容許的,」偵探終於忍住笑聲,一本正經地說,「您並不是靠冰箱來進食,您只不過從冰箱里取出食品,您和所有的人一樣,是用盤子進食。 」 「可我吃的是偷來的東西,我是被逼無奈……要是我的祖父……」 「請允許我表示異議並打斷您的話,」古羅夫斷然說道,「也許我告訴您的情況會使您掃興,因為它會使您的苦行僧精神減色。 出錢給您買這些東西的人已經有二十年不偷不搶了。 時效期限已過,那麼其餘的……伊萬·馬克西莫維奇,咱們別再爭論香腸什麼的了,這種爭論留給杜馬去干。 咱們還是談談您的當事人。 」 「我沒有當事人,只有已經判決的犯人。 」 「我不想糾纏細節。 尊敬的伊萬·馬克西莫維奇,我不慎結識了鐵木爾·揚季耶夫的爺爺,並進而得出結論:小夥子是無罪的。 」 「這一點我一直清楚,因此這些禮物才令我十分煩惱。 可是他卻一聲不吭!您明白嗎?他不給我絲毫機會讓我為他辯護。 」 「他會開口的。 他的供詞不能被看作是新發現的情節,也不能作為重新開庭審理的依據,因為鐵木爾的證詞將會缺乏證據。 」古羅夫對這個書房的環境已經相當習慣了,他把煙灰缸挪近了一點。 「請抽吧,請抽吧,」律師趕緊說。 「您從哪兒得知這一切,您是怎麼弄到案卷的?」 「這並不重要,伊萬·馬克西莫維奇,」古羅夫說著點燃了香煙。 「我必須跟鐵木爾·揚季耶夫會面。 」 「不可能。 他關在死囚牢房裡,只有律師才能獲准見他。 」 「我相信沒有您我也能同小夥子見面,但我認為那樣做不道德。 」古羅夫稍停片刻,繼續說:「假如我的工作順利的話,有可能撤消對鐵木爾故意實施恐怖活動、造成人員傷亡的指控,但可能控告他參與犯罪。 到時候他需要一個律師,因此您最好一開始就了解進展情況。 」 密探陡然住了口。 「看來斯坦尼斯拉夫說得對,我大概神經失常了。 我把一個完全孤立無援的人拖向何方呢?假如事態大致像我所預計的那樣發展,那麼誰也不會理解眼前這個人。 可是一旦我獲得成功,那麼律師就可能被心懷仇恨的人隨便幹掉。 」 「您在想什麼,年輕人?」主人用尖刻的語調問道。 「您是不是在猶豫,不知是否值得把今天這種血腥的現實告訴這個老傻瓜、這箇舊時代的殘渣餘孽?這個小律師會不會無意中被人幹掉?」 「大概是這樣,伊萬·馬克西莫維奇,」古羅夫承認了。 「咱們這麼干。 我們倆去一趟監獄。 我正在查找犯人的同謀。 偵緝人員在律師陪同下跟小夥子談談話,這件事不會引起任何懷疑。 會面以後您繼續辦您手上的案子,不用管鐵木爾·揚季耶夫的事。 假如能發現一些新的情況,您再參加工作,作為律師您理當如此。 」 「這跟私下裡參觀畫展不同,年輕人,跟死刑犯人見面是一件極其複雜的事,您辦不到的。 」主人說得滿有把握,但他的目光里露出不加掩飾的興趣。 「您是皇上的親信吧?」 「我只不過在偵查部門工作了二十多年,有許多朋友,敵人則更多。 總之,伊萬·馬克西莫維奇,這個問題該我來解決。 假如有些好奇的人來拜訪您,問您一個刑偵局的上校幹嘛要圍著您轉,您不妨說一些我的壞話,就說這人為了錢不擇手段地招搖撞騙,蒙哄別人,假裝積極。 您就說您感到遺憾,但是您的當事人有罪,法院的判決是對的,您不相信總統會赦免他。 」 「您逼著一個老頭兒撒謊,真是罪過。 」 「撒謊是為了救人一命。 上帝會寬恕的。 」 「列夫·伊凡諾維奇,我認為對鐵木爾的指控有可能是偽造的,但五個證人不可能都是冒充的。 令我產生很大懷疑的是那個……」律師停下來回憶證人的姓氏,然後沉吟地說:「伊夫列夫。 我記得,他是個銀行職員。 他在公共汽車裡坐在鐵木爾旁邊,鐵木爾的背囊彷彿壓了他的腳。 伊夫列夫在汽車裡坐的時間不長,只一站就下了車。 這個證人很奇怪,這樣的證詞也很蹊蹺。 」 「謝謝您,伊萬·馬克西莫維奇。 」古羅夫站起身來,「一旦我獲準會見犯人,我就通知您。 」 博亞里諾夫起身送客,在客廳里見到那台大冰箱,回過頭來靦腆地問道: 「怎麼,那些不速之客就這樣一個勁兒地不請自來,往冰箱里塞食物不成?這種狀況要鬧多久?」 「但願我能碰上這些鬼傢伙就好了,我的冰箱有隻死老鼠,是餓死的。 伊萬·馬克西莫維奇,這是人家應付的酬金,您不用犯頭疼,心安理得地收下得了。 」 第1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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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臣戰火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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