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他說,「我們好像到了個什麼地方。 」 每人都下了車。 他們都抽筋了,疲憊不堪。 天仍然伸手不見五指,他們好像停在一幢房屋外面,四周都是橡樹。 不遠的地方有些昏暗的燈光,似乎那裡是個村莊。 一個燈籠引著他們走進那幢房屋。 那是一間土著住宅,裡面有兩個咯咯傻笑的柏柏爾族女人,她們驚奇地望著希拉里和貝克夫人,而對那個修女卻毫不在意。 這三個婦女被帶到樓上一間小房裡。 地板上有三個墊褥和幾堆被子,別無其他傢具。 「我要說我的四肢簡直僵硬了,」貝克夫人說,「像我們坐這麼長一路的汽車,簡直要抽筋了。 」 「不舒服沒有多大關係,」那個修女說。 她的聲音堅定有力,但刺耳難聽。 希拉里發現她的英語講得流利準確,但語音不好。 「尼達姆小姐,您還在扮演您的角色,」那個美國女人說,「我只能想象您在修道院里,天不亮四點鐘就跪在硬邦邦的石頭上。 」 尼達姆小姐驕傲地笑了一笑。 「基督教愚弄婦女,」她說,「崇拜軟弱!哭著臉丟人!異教女人有力量。 她們歡樂而取勝!為了取勝,便能克服一切艱難困苦。 沒有什麼是受不了的。 」 「現在,」貝克夫人打了一個哈欠,「我要是在非斯城中吉美宮旅館的床上就好了。 您呢,貝特頓夫人?可以肯定,一路上顛簸對你的腦震蕩是沒有什麼好處的。 」 「是呀,沒有好處。 」希拉里說。 「一會兒,她們會拿點什麼東西給我們吃。 然後,我給您幾片阿斯匹靈。 您最好是儘可能快地入睡。 」 聽到了上樓梯的腳步聲和女人咯咯的笑聲,原來是那兩個柏柏爾族女人進來了。 她們托著一盤子,裡面有一大碟粗麵包和燉肉。 把盤子放在地板上,隨後又拿來了一鐵盆水和毛巾。 她們之中的一個摸一摸希拉里的衣服,並拿手指捻了一捻,向另一個說了點什麼,那個女人急忙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對貝克夫人也這樣。 就是不去注意那個修女。 「噓!」貝克夫人揮手要她們走開,「噓!噓!」就像趕小雞一樣。 那兩個女人走開了,一直哈哈笑個不停。 「蠢東西,」貝克夫人說,「跟她們在一起真受不了。 她們活著想必只知道養孩子和穿衣打扮。 」 「她們也只配干那些事,」弗勞萊因·尼達姆說:「她們屬於奴隸民族。 侍候她們的主人還是有用的,別的就什麼也幹不了啦。 」 「難道您不是說得太粗魯了一點嗎?」希拉里被尼達姆的態度激怒了。 「我不能容忍這種令人傷感的情緒。 少數人是統治者,多數人是奴僕。 」 「但是怎能……」 貝克夫人用一種君臨一切的口吻插了進來:「我想,我們在這些問題上各有各的想法,」她說,「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不過,我們沒有時間呀!我們需要的是爭取休息一會兒。 」 薄荷茶來了。 希拉里吞下了幾片阿斯匹靈,因為她的頭真的很疼。 然後,這三個女人躺下睡著了。 她們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要到傍晚才上路,這是貝克夫人說的。 她們睡覺的房間外面,有樓梯通到房頂,從那裡可以看到周圍的一部分風光。 不遠的地方是一個村莊,但她們所在的這個地方,是一個大橡樹林中的一所孤零零的房子。 醒來以後,貝克夫人把已經堆在門內的三堆衣服指給她們看。 「下一段路程,我們要採取土著的方式,」她解釋道,「把我們的其他衣服都留在這裡。 」 這樣,那精明的小個子美國女人整齊的外衣和希拉里的粗呢上裝和裙子,還有那個修女的黑大褂,統統都脫到一邊了,只見三個摩洛哥的土著女人在房頂上談天。 整個事情古怪得令人無法置信。 由於尼達姆小姐脫掉了她那件修女的黑大褂,希拉里得以仔細端詳她了。 她比希拉里原先估計的要年輕,大概不會超過三十三四歲的樣子。 她的外表看起來比較整潔。 蒼白的膚色,粗而短的手指,還有冷漠的眼睛,時刻迸發出一種狂熱的、令人討厭而不是吸引人的目光。 她說話生硬、無禮。 她對貝克夫人和希拉里兩位表示了某種程度的輕蔑,好像不屑於為伍似的。 希拉里對她這種自高自大感到非常惱火。 而貝克夫人卻好像根本沒注意到這回事。 不知怎麼搞的,希拉里感到那兩個給他們食物的咯咯傻笑的柏柏爾族女人,比這兩個西方旅伴親近得多,也值得同情得多。 那個年輕的德國女人對她一手造成的這種印象很顯然滿不在乎。 從她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她是在剋制自己,因為,她一心一意想趕路,對她的這兩個旅伴毫無興趣。 希拉里發現要對貝克夫人的態度作出判斷更不容易。 在領略了那個德國女專家不近人情之後,貝克夫人起先還像一個自然而正常的人。 但是到了傍晚,她卻感到貝克夫人比尼達姆更加難以捉摸,更加令人反感。 貝克夫人待人接物好像一台機械裝置那樣毫無差錯。 她滔滔不絕,但措詞得體。 她的話說得十分自然,正規,不矯揉造作,可是,不由得使人懷疑她像一名演員,可能已是第七百次扮演這個角色。 這是一種完全機械的扮演,可能與貝克夫人平日的思想感情完全不同。 希拉里一個勁兒嘀咕:貝克夫人到底是何許人也?她為什麼像個機器人那樣準確無誤地扮演這個角色呢?她也是個極端主義者?她也夢想什麼勇敢的新世界——她是否也是一個用武力反對資本主義制度的人?難道她會由於政治信仰和渴望而放棄了她的正常生活?太難說了。 那天傍晚,她們繼續踏上旅途,不再乘麵包車了。 這次是一輛敞篷旅行車。 每人都穿上著服裝,男人圍一條白色的穆斯林大褂,女人戴上面紗。 緊緊地擠在一起,再次出發了,而且整整走了一夜。 「您感覺怎樣,貝特頓夫人?」 希拉里對安迪·彼得斯笑了一笑。 太陽則從東方升起,他們停車吃早飯。 在一個汽油爐子上烤本地麵包、煮雞蛋、燒茶水。 「我好像是在做夢一樣。 」希拉里說。 「是的,有那麼點味道。 」 「我們到了哪裡?」 他聳了聳肩膀。 「誰知道!毫無疑問,除了我們的貝克夫人,其他人全不知道。 」 「這一帶荒無人跡。 」 「是的,簡直就是沙漠地帶。 不過,一定得這樣,難道不是嗎?」 「您是說,這樣就可以不留下任何痕迹?」 「對啦。 人人都可以看清楚,整個事情構思得多麼巧妙啊!我們旅程中的任何一段,都與整個旅程中的其他各段毫無關係。 飛機燒毀了。 舊麵包車摸黑開。 不知您注意到了沒有,車上有一塊牌子,標明它是屬於正在這一帶從事挖掘的一個考古遠征隊的。 第二天,又來了一輛滿載柏柏爾族土著的旅行車,這在公路上太不足為奇了。 至於下段」——他聳了聳肩——「誰知道?」 「可我們要上哪兒去?」 安迪·彼得斯搖搖頭。 「問也徒然。 一會兒就清楚了。 」 那個法國人巴倫博士參加進來。 「是的,一會兒就清楚了。 」他說,「但是我們不問怎麼行呢?這是我們西方人的脾氣。 我們決不說什麼『今天滿足了』。 明天,我們總是想著明天。 把昨天拋在後面,嚮往著明天。 這就是我們的要求。 」 第2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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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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