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事不用亮槍,先生,除非你是想先挾持我。 不過那樣一來,你就該急著出鎮,更沒有把馬給留下的道理了。 "店主笑著說。 但楠恩的槍沒收起來,所以他也就仍舉著手。 過一會兒,楠恩才把槍收進皮套。 "你不該悶不吭聲地走出來,這樣很容易被誤殺。 " 高個子的笑容彷彿蒙大拿開闊的晴空,雖然高過楠恩一個頭有餘,卻一點兒也不會讓人有壓迫感。 他顯然還穿著當天參加慶典的衣服,蘇格蘭呢褲,白襯衫外加條紋弔帶,一雙靴子擦得晶亮,走起路來,反射著閃爍的月光。 "沒想那麼多,敢找我打架的人沒幾個吧?" "你是很壯,但也壯不過一顆子彈。 "楠恩不客氣地說。 "你是要讓馬過夜還是要在這兒閑嗑牙?我早就要鎖門回房去了。 " "我先付一個晚上,多少錢?"他在高個子仔細端詳的目光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銅板。 "如果你還有個地方讓我睡,我可以出雙倍的錢。 " "睡草房裡,行不行?" "只要能躺下來就行。 今天晚上,全鎮里找不到一個空房間。 " 高個子往前走到亮處,仔細估量著楠恩說:"你就是那有名的槍手甘楠恩對吧,先生?今晚我在舞會中見過你。 " 楠恩並不認為自己在"最後機會鎮"的那幾年裡,認識這個人,想必是自己終究太惡名昭彰了。 "是的,我就是。 "楠恩等豐高個子有所反應,並拒絕他的投宿。 "你是甘傑斯的親戚嗎?" "我是他侄子,你認識甘傑斯?" "我叫葛湯姆。 "伸出熊掌般的大手,葛湯姆用力握了一下楠恩的手。 "我太太是依雲的朋友。 我們搬到這兒不久,孩子們的年紀和傑斯家的差不多。 "他再詳細地打量楠恩,即使燈光微弱,臉上的不悅還是明顯得很。 "我可不想找麻煩。 " 楠恩換著重心,馬韁輕輕地打著手心。 "我也不想給你惹麻煩,只是想找個地方睡覺。 我可以先付錢。 " 葛湯姆看著他好一會兒。 "你也認識麥太太嗎?" "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看見她和你跳舞,她也是我們的朋友,我不希望她受到傷害。 "葛湯姆把厚實的臂膀交握在胸前。 楠恩看看街道,再回頭看著葛湯姆,為有人關心麥瑞琦感到欣慰。 "是的,我認識她,我們是老朋友。 " 葛湯姆走向正面那堵牆,從牆上的架子拿下一盞油燈。 "我的屋子就在後頭,早上起床就過來和我們一起吃早餐。 " 很少有人這麼友善地邀請過他。 但這樣的熱情及和他的妻兒共進早餐的想法,都令楠恩渾身不自在。 他皺了皺眉頭,注視著穀倉陰暗的內部,把錢遞給葛湯姆后說:"先付你錢,也許我一大早就會出門。 " 他看著葛湯姆撥弄著燈芯,再次覺得這高個子像頭大熊,正用肥厚的大手玩著看起來顯得很小的煤油燈。 "如果這燈是要給我用的,那就不必了,月光已經夠亮。 "楠恩告訴他說。 "提著這燈上閣樓反而擔心受怕,不如不要。 " 葛湯姆把燈放回架子上。 "隨你便,你的馬會在右邊最後一個馬欄里。 " 楠恩卸下鞍囊,甩到肩上。 再把他那楠溫契斯特來福槍從馬鞍邊的皮套抽出,走到上閣樓的樓梯。 葛湯姆牽著他的馬向穀倉的後面走去。 登上樓梯時,一陣和著乾草與馬匹的刺鼻氣味,立刻使他憶起青少年時期的寄養家庭,和在"終點牧場"的日子,不情不願的他不知鏟了多少馬糞。 上了閣樓,楠恩把鞍囊扔在地板上,在乾淨的草堆上躺下來,脫下帽子。 閣樓的窗門開著,月光滿盈,吊乾草用的鐵鉤和繩索的黑色影像懸在半空中,楠恩雙手交握,墊在後腦勺,滿足地注視著寬大穀倉的尖頂,一邊整理他的思緒,並但願自己睡得著。 回到"最後機會鎮"是一項無法逃避的錯誤,他深深地感覺到。 雖然他不願承認,但是,遇見麥瑞琦,還有面對她時的複雜情緒,在在困擾著他。 他還以為自己早已把過去拋到身後,以為自己足夠堅強回到這兒來面對一些邪惡。 然而今夜,他不再那麼有把握了。 他原本計劃來到鎮里問些關於傑斯舅舅的消息、最近他在做些什麼等等的。 是小事一樁。 在平克頓偵探社工作都六年了,應該已經把對舅舅還有對這心胸狹窄的小鎮居民的憎恨祛除掉了。 他覺得時間應該給了他足夠的信心去再度面對他的舅舅。 但是他錯了,在獨立紀念日慶典時入鎮,在舞池中認出許多熟悉的面孔,多年後再次遇到麥瑞琦,令他感覺好像冷不防地被拉回過往的時空。 他覺得似乎又回到十六歲離開小鎮的那天,還原為那個沒有父親、不識字、老惹是生非的問題少年,一無所有,只有巨大如蒙大拿般的憤恨,還有他母親自殺時用的那把槍。 放開手指,他抓過一枝幹草放在嘴中,邊咬邊嚼時,他努力要自己忘了在"最後機會鎮"的那段日子,專心於眼前的任務。 他不是一時心血來潮便回到鎮上,不管過往的歲月如何想打敗他,任務還是最要緊。 雖說他暫時被偵探社停職,但他仍然要繼續工作,形勢從來阻止不了他。 他的良師、也是平克頓偵探社丹佛分社的督導江柏特,僱用他時就知道這一點。 真是的!楠恩嘆口氣,江柏特對他的工作方式太清楚,這也是他受到社方賞識的原因之一。 不只因為他是西部最厲害的槍手,更因為他總是不按牌理出牌,才會吸引江柏特找他加入。 "我從你身上看到我自己的影子,楠恩。 "禿頭、一臉絡腮鬍的江柏特在初次見面時對他說:"只要你能控制住火爆脾氣,一定可以成為優秀的探員。 " 楠恩清楚地記得他們第一次交談,在阿布奎基一個擠滿人的酒館,他坐在角落裡的位子,背靠著冰涼的磚牆,看著酒客們。 酒館里沒有人不知道他的盛名,也知道最好別得罪他。 那時他才十九歲,楠恩認為這是極大的恭維。 他看著門口,這是使他能存活的習慣。 外頭有一大堆想一夕成名的年輕槍手,幹掉像楠恩這種威名在外的槍手是揚名立萬、及前往枉死城最快的捷徑。 江柏特走進酒館時,楠恩只瞄了他一眼,並沒有把這個五十多歲、發福、穿著整潔毛外套、頭戴圓頂禮帽的陌生人看在眼裡。 直到後來有個女侍穿過人群走過來告訴他,吧台邊那個留著絡腮鬍的男子有事找他。 楠恩看對方似乎沒帶武器,但仍可能藏著槍或其他的東西,不過那一身頗有品味的穿著和這破舊的酒館倒是相當不協調。 楠恩同意和他在酒館後頭見面,便起身從後門走出去。 來到巷子里,他在對屋的陰影底下站住,依舊把背靠在牆上,用一條腿斜撐著身子。 狀似隨意,其實十分警覺。 整整等了一刻鐘,江柏特才出現,他走過巷子,向楠恩自我介紹,兩人像兩隻對峙的雄貓般對看著,楠恩心知這又老又矮的傢伙不是對手。 江柏特輕聲但快速地說明來意。 "甘先生,你聽過平克頓偵探社嗎?" 第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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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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