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文-葛理菲提出醫學證明,並且強調他認為辛明頓太太的神經質很重,體力也很差。驗屍官很溫和謹慎,用不齒的口吻談到寫那些卑鄙匿名信的人。他說,不論那封邪惡謊騙的信是誰寫的,那個人在道義上來說就是兇手。他希望警方能早日查出兇手,繩之以法。這種可恥、卑鄙、邪惡的行為,應該處以極刑才對。隨後,陪審團下了一個必然的判決:在暫時精神失常的狀況下自殺。
驗屍官已經盡了全力--歐文-葛理菲也一樣。可是稍後我擠在一群熱心的村婦當中時,又聽到我後來非常熟悉的一句充滿怨意的低語:「我早就說過,無火不生煙。信上所說的一定有點道理,要不然她怎麼會自殺……」
這一刻,我忽然恨起林斯塔克和這塊狹小的地方,以及那些愛背後說人閑話的女人。
外面,愛美-葛理菲嘆口氣說:
「唉,總算過去了。狄克-辛明頓的噩夢遲早是要爆發的。不知道他心裡到底有沒有懷疑過。」
我震驚不已。
「可是你應該聽到他特彆強調,那封信一派胡言,沒有一個字是真的吧?」
「他當然會那麼說,一點都沒錯,做丈夫的總得站在妻子那邊,狄克也一定會。」她頓了頓,又解釋道:「你知道,我認識狄克-辛明頓很久很久了。」
「是嗎?」我驚訝地說:「可是我聽令弟說,他到這兒行醫只有短短几年。」
「沒錯,可是狄克-辛明頓以前常到我們在北方的家,我早就認識他了。」
我好奇地看著愛美。她又用那種比較柔和的聲音說:「我很了解狄克……他是個驕傲、保守的人,但是嫉妒心也很重。」
我謹慎地說:「所以辛明頓太太才害怕給他看那封信,或者告訴這件事。她擔心像他這麼善妒的人,恐怕不會相信她的否認。」
葛理菲小姐憤怒而又輕視地看著我,說:「老天,難道你認為一個女人會為了別人不真實的指控,吞下毒藥自殺嗎?」
「驗屍官似乎這麼認為,令弟也--」
愛美打斷我的話道:
「男人都一樣,只會維護名義上的正當行為,可是你們沒辦法要我相信那種事。要是一個無辜的女人收到那種無聊的匿名信,頂多一笑置之,把信丟掉。我就--」她頓了頓,接著說:「就會這麼做。」
可是我已經注意到她那一頓了。我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她本來想說「我就是那麼做的」。
「我決心向敵人宣戰。」
「我懂了,」我高興地說:「你早就收到過匿名信了,是不是?」
愛美-葛理菲是個不屑說謊的人,她遲疑了一會兒,才紅著臉說:「喔,對,可是我沒讓自己為那件事多費神。」
「讓人很不舒服吧?」我用同病相憐的態度問。
「那當然,這種事本來就是這樣。神經兮兮,胡說八道的!我只看了幾個字,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一把扔進垃圾筒里。」
「你沒想到要拿給警方看?」
「當時沒想到,我總覺得--」
我幾乎忍不住脫口而說:「無火不生煙!」不過我還是克制住自己,沒有說出口。
我問她有沒有想過,梅根母親的死,會不會造成她經濟上的困難,她有沒有需要自立謀生?
「我記得她祖母留過一小筆錢給她,當然,狄克也會永遠給她一個安身之地。不過她要是能找個工作,不要像現在那樣到處閒蕩,或許會更好一點。」
「我覺得梅根這麼大的女孩,正是愛玩的年紀,而不想工作。」
愛美脹紅了臉,尖聲說:「你和其他男人完全一樣,不喜歡女人跟你們男人競爭。你不敢相信,女人居然也能賺錢過日子,我父母親就抱這種觀念。我很盼望能學醫,他們就是不願意聽我提到交學費的事,可是卻心甘情願地替歐文付學費。但是我相信,要是我真的學了醫,一定會比我弟弟做個更好的醫生。」
「真遺憾,」我說:「你一定覺得很難過,一個人想做一件事……」
她迅速接著說:「喔,我現在已經不把它放在心上了,我的自制力很強,生活忙碌得不得了,可以說是林斯塔克最快樂的人。要做的事太多了,我決心站起來反抗以往那種女人只能在家裡做事的偏見。」
「很抱歉冒犯了你。」我說。
我以前從來沒想到愛美-葛理菲說話會這麼激烈。
第3章
當天稍晚,我在街上遇到辛明頓。
「梅根和我們住幾天沒關係吧?」我問:「她可以陪陪喬安娜,因為喬安娜在附近沒什麼朋友,老覺得很寂寞。」
「嗯?啊--喔,梅根,是啊,你們太好了。」
這時,我忽然對辛明頓產生了一股不滿的感覺,好久都辦法平復。他顯然早把梅根忘得一乾二淨。要是他根本不喜歡那女孩--男人有時候免不了會嫉妒前夫的孩子--我也不會介意,可是他並非不喜歡她,而是根本沒去注意她。就像一個不喜歡狗的人,不會注意到屋裡有一隻狗,等不小心跌跤到狗身上,才罵它一頓,注意到它的存在;偶爾,要是狗湊上來要你拍拍,你也會隨手拍拍它。辛明頓對他繼女就是帶著這種漠不關心的態度,所以我很不高興。
我說:「你打算怎麼安頓她?」
「安頓梅根?」他似乎非常意外:「噢,她會照常住在家裡,我是說,這當然還是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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