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跟在宇兒屁股後,宇兒一路小跑,兩只鞋,一手提一只。 找到明明時,明明正坐在一個土牆角的蔭涼處,捏個瓦片在地上劃來劃去,時不時抹下眼睛。 宇兒跑上前去,沖著明明就吐了一口唾沫。 母親上來,揪起宇兒一只耳朵,吼:「幹啥你!」話音未落,照准宇兒的屁股蛋子,一個響亮的巴掌就打上去了。 宇兒一臉的得意馬上消失了,怔怔地糊塗了兩秒鐘,嘴一咧,正要「哇」地哭出聲——「憋住!」母親指著他。 他翻翻眼角,硬是喉頭一哽一哽地把那聲咽了下去。 「明明,起來。 」母親伸出手。 明明拽著母親的手,站了起來。 宇兒蔫在一旁。 「明明,跟三娘說,咋回事?」母親替明明抹了一把臉。 「宇兒讓我爬上牆給他夠棗子吃,我上去了,他在下面拿棍子戳我屁股。 我下來追他,他想用瓦片砸我,沒砸住,我也砸他了。 」明明低著頭,一五一十地說。 「走,回家去。 宇兒淘氣,該打。 但以後你倆誰也不許用磚頭石塊砸人,聽到沒?」 「聽到了。 」明明點頭。 宇兒在賭氣,不吱聲。 母親又沖他問:「你呢?你聽到沒?」 「聽到了!」宇兒極不情願。 母親一手拉一個,回家了,一路走一路訓話:「你哥弟倆老打架,羞不羞啊!以後不准再打了,哥哥就要多關心弟弟,弟弟就要多聽哥哥的話,倆兄弟這樣多好……」 明明宇兒他倆每次打架,總是宇兒吃虧。 宇兒年齡小一歲,長得又沒明明壯實,但還是要打。 宇兒總存在僥幸心理,總以為有後山可依靠。 可每次到了母親面前,還要再多挨一次打。 宇兒不長記性。 明明跟母親生活了三年,宇兒大腦殼上生過五個窟窿,紗布剛扯下又要綁上。 父親看不慣母親的做法,怨母親老護著別人的孩子。 一次,父親背著母親,拿鞋底把明明狠狠打了一頓。 明明沒受過這種委屈,哭了半天,便發起了高燒。 母親將父親趕下床,閂了門,也不許我跟宇兒進去,整晚整晚摟著明明,跟他說話。 父親在門外叫:「你跟他一塊兒滾吧!整天寵成那樣!一個雜種有啥不敢得罪的,這麼小就不得了啦!」 母親在裏面應了聲,帶著哭腔:「你這個沒良心的!不管誰的孩子都是肉長的,他有啥錯呀,你個狠心賊那麼下得了手啊!對別人的孩子你那麼狠,那麼舍得,你咋不打你自己的孩子呀!」 父親很生氣,隔著門,卻無法發作。 母親晚上摟著明明睡,白天背著他去醫院打針,從不讓我和宇兒跟著。 宇兒我倆生病,都是母親醫,還沒去過醫院呢。 我跟宇兒擠在門框邊叫「媽——媽——」,母親不答。 宇兒口吃不伶,直到五歲才好。 別人常對母親說,你這孩子舌頭短,去醫醫吧。 母親笑笑說,我的宇兒好好的嘛。 母親喜歡聽宇兒那樣說話,覺得有趣,還常用那種調兒跟宇兒對話。 旁人說得多了,母親也上了心,開始注意觀察宇兒說話,聽來聽去,覺不出什麼毛病來。 為了糾正他,母親教他唱歌,他卻不幹,說那是背(閨)女家的細(事),克克學去。 母親簡直沒法,索性任其自由發展去。 五歲那年,宇兒說話突然變得很伶俐了。 別人問宇兒:你是誰家的破孩兒? 宇兒響亮地回答:我細(是)老笨家的破孩兒! 誰都不懂他是啥意思,包括父親母親。 「林」字他竟發成「笨」?! 第七章 面面相覷 第七章 父母去了一趟四川,什麼吃的都沒帶回來,卻帶回來了兩個人——姥姥跟大姨。 1 我長得跟別人不一樣,這個我從小就知道。 我的頭發是黃色的,眼窩比別人深一點。 大學裏,同班同學在一起生活了幾年了,還經常問我:「你頭發是不是染的喲?」我一遍遍回答:「不是。 是天生的。 」他們很驚訝。 有些時候,他們拿我的頭發打賭,再當著我的面對質這個問題。 我覺得很有趣。 一個教過我們的老外私下裏要看我的眼睛,我就瞪大給他看。 看後,他說:你有日本血統嗎?我在日本生活過幾年,發現日本人的眼睛跟中國人長得不一樣。 有個對種族曆史方面頗有研究的同學對我說,你不僅有日本血統,應該還有歐洲人的血統,你的頭發可以說明這一點。 不管旁人怎麼說,我都得承認:我確實是個「雜種」。 我的母親是四川人,父親是河南人,親爺爺是日本人,親爺爺的父親可能是西方人。 男友常驕傲地說,他有個「雜種」女友! 怪不得小時候別人罵我只罵一個詞:雜種! 第4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都會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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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位母親》
第4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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