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篇

 這樣一位母親

仁茨 作品,第40頁 / 共1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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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跟在宇兒屁股後,宇兒一路小跑,兩只鞋,一手提一只。

找到明明時,明明正坐在一個土牆角的蔭涼處,捏個瓦片在地上劃來劃去,時不時抹下眼睛。

宇兒跑上前去,沖著明明就吐了一口唾沫。母親上來,揪起宇兒一只耳朵,吼:「幹啥你!」話音未落,照准宇兒的屁股蛋子,一個響亮的巴掌就打上去了。宇兒一臉的得意馬上消失了,怔怔地糊塗了兩秒鐘,嘴一咧,正要「哇」地哭出聲——「憋住!」母親指著他。他翻翻眼角,硬是喉頭一哽一哽地把那聲咽了下去。

「明明,起來。」母親伸出手。明明拽著母親的手,站了起來。宇兒蔫在一旁。

「明明,跟三娘說,咋回事?」母親替明明抹了一把臉。

「宇兒讓我爬上牆給他夠棗子吃,我上去了,他在下面拿棍子戳我屁股。我下來追他,他想用瓦片砸我,沒砸住,我也砸他了。」明明低著頭,一五一十地說。

「走,回家去。宇兒淘氣,該打。但以後你倆誰也不許用磚頭石塊砸人,聽到沒?」

「聽到了。」明明點頭。

宇兒在賭氣,不吱聲。母親又沖他問:「你呢?你聽到沒?」

「聽到了!」宇兒極不情願。

母親一手拉一個,回家了,一路走一路訓話:「你哥弟倆老打架,羞不羞啊!以後不准再打了,哥哥就要多關心弟弟,弟弟就要多聽哥哥的話,倆兄弟這樣多好……」

城市假期 Amoc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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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宇兒他倆每次打架,總是宇兒吃虧。宇兒年齡小一歲,長得又沒明明壯實,但還是要打。宇兒總存在僥幸心理,總以為有後山可依靠。可每次到了母親面前,還要再多挨一次打。宇兒不長記性。明明跟母親生活了三年,宇兒大腦殼上生過五個窟窿,紗布剛扯下又要綁上。父親看不慣母親的做法,怨母親老護著別人的孩子。一次,父親背著母親,拿鞋底把明明狠狠打了一頓。明明沒受過這種委屈,哭了半天,便發起了高燒。母親將父親趕下床,閂了門,也不許我跟宇兒進去,整晚整晚摟著明明,跟他說話。父親在門外叫:「你跟他一塊兒滾吧!整天寵成那樣!一個雜種有啥不敢得罪的,這麼小就不得了啦!」

母親在裏面應了聲,帶著哭腔:「你這個沒良心的!不管誰的孩子都是肉長的,他有啥錯呀,你個狠心賊那麼下得了手啊!對別人的孩子你那麼狠,那麼舍得,你咋不打你自己的孩子呀!」

父親很生氣,隔著門,卻無法發作。

母親晚上摟著明明睡,白天背著他去醫院打針,從不讓我和宇兒跟著。宇兒我倆生病,都是母親醫,還沒去過醫院呢。

我跟宇兒擠在門框邊叫「媽——媽——」,母親不答。

宇兒口吃不伶,直到五歲才好。別人常對母親說,你這孩子舌頭短,去醫醫吧。母親笑笑說,我的宇兒好好的嘛。母親喜歡聽宇兒那樣說話,覺得有趣,還常用那種調兒跟宇兒對話。旁人說得多了,母親也上了心,開始注意觀察宇兒說話,聽來聽去,覺不出什麼毛病來。為了糾正他,母親教他唱歌,他卻不幹,說那是背(閨)女家的細(事),克克學去。母親簡直沒法,索性任其自由發展去。五歲那年,宇兒說話突然變得很伶俐了。

別人問宇兒:你是誰家的破孩兒?

宇兒響亮地回答:我細(是)老笨家的破孩兒!

誰都不懂他是啥意思,包括父親母親。「林」字他竟發成「笨」?!

第七章 面面相覷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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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去了一趟四川,什麼吃的都沒帶回來,卻帶回來了兩個人——姥姥跟大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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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長得跟別人不一樣,這個我從小就知道。

我的頭發是黃色的,眼窩比別人深一點。大學裏,同班同學在一起生活了幾年了,還經常問我:「你頭發是不是染的喲?」我一遍遍回答:「不是。是天生的。」他們很驚訝。有些時候,他們拿我的頭發打賭,再當著我的面對質這個問題。我覺得很有趣。一個教過我們的老外私下裏要看我的眼睛,我就瞪大給他看。看後,他說:你有日本血統嗎?我在日本生活過幾年,發現日本人的眼睛跟中國人長得不一樣。有個對種族曆史方面頗有研究的同學對我說,你不僅有日本血統,應該還有歐洲人的血統,你的頭發可以說明這一點。

不管旁人怎麼說,我都得承認:我確實是個「雜種」。我的母親是四川人,父親是河南人,親爺爺是日本人,親爺爺的父親可能是西方人。

男友常驕傲地說,他有個「雜種」女友!

怪不得小時候別人罵我只罵一個詞:雜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