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國富不願再敷衍下去,抽身而出,召過周英傑和朱崖,去了銀副部長辦公室。 見馮國富上了門,正在接手機的銀副部長喲一聲,忙收了線,上前打招呼。 馮國富剛到組織部來做副部長時,銀副部長還是一科科長,是馮國富做上常務副部長後留下空檔,才提的副部長。 因此今天一見馮國富,銀副部長就左一個老領導右一個老領導的,對他很是客氣,比那些科長們好像還顯得實心。 馮國富笑道:「我現在已是二線人員,快別以領導相稱。 銀部長才是領導,而且是管領導的領導,見官大三級。 」 銀副部長也笑道:「堂堂四大家領導不是領導,誰還是領導?」 馮國富說:「四大家這個叫法也不知是誰給的,聽起來生動,事實彼此並不相稱。 銀部長大概知道這麼一個說法吧:市委是排戲的,政府是唱戲的,人大是評戲的,政協是看戲的。 戲都在你們這裏,到了我們那裏還有什麼戲?頂多在台下看看戲而已。 」 周英傑和朱崖跟在一旁,銀副部長自然明白馮國富的來意,開了幾句玩笑,便說:「老領導是特意來看望老部下,還是有別的吩咐?」 「我吃了五十多年的米飯,多少通些人情世故,敢冒冒失失跑到組織部來,吩咐堂堂常務部長?是我這人戀舊,多時沒見老同事了,心裏念想,過來走走,說幾句知心話。 」馮國富說,「同時也給周主任和朱秘書長牽根線,先拜識你,讓你有個印象,以後有什麼機會栽培栽培。 跟著組織部,年年有進步嘛。 人在機關,誰不想進步?」 馮國富這是避實就虛,真的要你栽培,誰都不會直說出來的。 銀副部長笑道:「哪裏還需要馮主席牽線,周主任和朱秘書長早光臨過了。 只是並沒聽二位說要栽培,不然我早安排人下文了,也省得老領導跑這一趟。 」 說得三人都笑。 馮國富說:「要下文,總得有個組織程序,銀部長還是緩緩,先給二位救救急吧。 」 銀副部長笑笑,朝周英傑和朱崖掉過頭去,說:「我跟你們說過,我實在是太忙,抽不出身,還請另選高明,不想二位竟搬出了我的老領導。 」馮國富說:「不是他們搬,是我主動要來找你的。 誰叫我官癮大,答應做這個領導小組組長呢。 」 「好吧,老領導的面子我不買,不是顯得我忘恩負義?」銀副部長歎口氣,轉身對朱崖兩位說,「就給我掛個名吧,不過以後你們搞活動,我沒時間參加,別見怪喲。 」 銀副部長應承下來,此行目的也就完成,三人起身出門。 銀副部長堅持送到樓梯頭,馮國富才將他擋住。 剛好小曹也從部辦公室出來了,臉色有些暗淡。 可一見馮國富三個,又馬上笑嘻嘻的,沒事人一樣。 上車後,周英傑和朱崖你一句我一句表揚起馮國富來,說還是馮主席面子大,幾句玩笑,就把事情給搞定了,那天他們找銀副部長時,他一直是愛理不理的,眼皮都不肯抬一下,他們坐了幾分鐘冷板凳,只得灰溜溜走人。 馮國富沒有答理他們。 他想問問小曹,剛才是怎麼了。 只因周英傑兩位在場,也就沒有吱聲。 其實不用問,馮國富也知道小曹為何不痛快。 當初金部長叫馮國富將小車和小曹一並帶走時,他就知道會出矛盾。 小曹是組織部的職工,卻開著部裏的車,到政協去為馮國富服務,處境難免尷尬。 基本工資沒事,財政直接打到了卡上,可部裏這福利那待遇的,肯定要大打折扣了。 還有小車保險保養和油料開支什麼的,盡管金部長表過態,仍由部裏開支,但辦公室簽發票時,肯定不會像以前那麼痛快。 下班後,小曹送馮國富回水電局。 馮國富說:「小曹,是不是龔主任為難你了。 」 小曹開始不肯說,馮國富一再追問,他才承認,他手頭已積下兩千多元的油料和過橋過路費,找過龔主任好幾回,他總是不肯簽字,借口是部裏帳上出了紅字,連金部長小車的油料費都沒報銷。 組織部的經費情況,馮國富還是清楚的,除了財政正常經費,還有好幾個渠道的資金來源,比如跟党校聯合辦班,開展党員電化教育,給這個單位支部掛牌,給那個部門党委授匾什麼的,都有些收益,除了部裏幹部福利,其餘包括幾部小車在內的日常開支,還是對付得過來的。 那麼龔主任為什麼卡著小曹的油料費,不給報銷呢?馮國富意識到這裏面一定有什麼蹊蹺。 他非常了解龔主任的為人,他沒有別的特長,就是聽領導的話,難道連金部長的話也敢當耳旁風? 馮國富想想,說:「把發票給我吧,我去找龔主任。 」 小曹不給,說:「這點小事,馮部長您就別操心了。 」小曹一直叫馮國富做馮部長,沒叫過他馮主席。 馮國富不好勉強小曹,沉默幾分鐘,抬腿下了車。 小曹說得沒錯,報銷發票確實是小事一件。 可如今手中無權,自己還管得上什麼大事呢?馮國富心裏鬱鬱的,晚餐扒完一碗飯就扔了筷子。 知夫莫如妻,陳靜如知道馮國富的飯量向來穩定,每餐都是不多不少兩小碗,便對正埋頭狼吞虎咽的兒子馮俊說:「給你爸裝碗飯去。 」 馮俊伸手要去拿馮國富的碗,被他攔住了。 陳靜如也沒了胃口,擔心地望著馮國富,說:「你不是哪裏不舒服吧?」 「我哪裏都舒服。 」馮國富說道,人已離開桌子,拿過矮櫃上的手機,調出金部長的名字,想跟他說說油料費的事。 當初是他叫你帶著人車來政協的,當然得找他。 又覺得這點芝麻大的事,驚動他的大駕,實在犯不著。 那麼只有打部辦龔主任的電話了,可馮國富又拉不下這個架子。 轉而又想,自己大小是政協副主席,政協沒給專車,報銷點油料費總是應該的,馮國富決定第二天找劉秘書長。 劉秘書長還兼著辦公室主任,政協機關開支由他安排。 不想劉秘書長感到很為難,說:「馮主席是政協領導,政協本應安排您的專車。 怪只怪咱們條件有限,只好讓您至今還坐著組織部的小車。 政協沒專車安排,負責油料費的開支,是完全應該的。 只是政協的經費,一分一厘都來自財政預算,人員工資和所有公務費用都是先就定死了的,想拿出點餘錢,幾乎沒有可能性。 」 馮國富一聽,心裏就有火,卻對政協的經費情況不是太清楚,這火還不怎麼好往外發,只說:「政協不是有好幾台小車麼?難道都是燒的水?」劉秘書長說:「政協小車的油料費開支,也是財政根據每台小車的耗油情況,配套安排下來的,有多少車撥付多少油料費,一個釘子一個眼,不會多撥一分錢。 」 馮國富只得進了主席辦,向黃主席匯報。 黃主席理解馮國富,表態說:「政協這點錢還是拿得出來的。 」 想不到兩人的口氣會絕然不同。 這也許是國情吧,小官那裏辦不了的事情,有時到了大官那裏,相反容易辦得通。 姓劉的真是狗眼看人低!馮國富不出聲地罵一句,忍不住當黃主席面說道:「那劉秘書長又叫什麼苦呢?他不是見我來政協時間不長,欺生吧?」 黃主席笑道:「你錯怪劉秘書長了。 他的權限是安排財政撥給政協的預算資金。 那是幾個死錢,都是早有用途的,只不過從他手上過一過而已。 另外政協還有些預算外資金,比如內部招待所上繳的管理費,委員專家醫院收入提成,以及門面租金之類,這些錢主要用於機會福利,劉秘書長無權支配,實在要派作他用,得由辦公會議共同商議,集體決策。 因為這些錢關乎機關職工個人利益,弄不好,大家就會意見紛紛,惹事生非。 」 原來政協還有些家底。 馮國富便開玩笑道:「政協還挺民主嘛,經費開支還搞集體決策。 」黃主席也笑道:「政協這麼多民主党派,不搞民主行嗎?」 不久的辦公會議上,黃主席就將馮國富小車油料開支的事提了出來。 誰知大家意見還不怎麼好統一。 政協不比市委和政府,除了一把手黃主席外,其他幾個專職副主席一直沒配上專車,有什麼事要坐車,得由辦公室臨時安排。 這種秩序一直這麼維持著,大家也沒什麼可說的。 不想馮國富從組織部過來時竟帶了部小車,其他沒有專車的副主席頓覺矮了一截,心裏難免失衡。 只是馮國富的車沒用政協的錢,大家也就不好說什麼,只在背後悄悄嘀咕:政協有了兩個一把手。 現在要從政協小金庫裏拿錢出來,給馮國富安排小車油料費,大家哪裏肯幹?說這是機關職工袋子裏的錢,政協又沒有特權可換銀子,拿走一個就少一個,職工那裏怎麼好交待? 第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都會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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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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