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趴在石頭上寫字,兩個十幾歲的大男孩走上去,看了一眼,說:「你寫的是鳥!」小男孩抬起頭,煞有介事地糾正:「我寫的不是『鳥』字。」
她真的哭著向老師告了我跟四四的狀。這是必然的。老師一見她臉上那幾道爪子印兒,就算再給四四我倆幾張嘴,我們也說不上理。
老師進了教室,把其他學生趕出去,只留四四我倆在那兒。
「過來!」老師尖聲吼道。
四四碰了碰我,我們低著頭走到黑板前。我的心怦怦直跳,腦子裏一團糟。
「克克,你打王小紅啦?」老師問。
我站在老師面前,我覺得是站在她的腳下,她一抬腿就可以把我踩死。強烈的壓迫感襲來,我呼吸緊促,眼睛盯著毛毛的布鞋頭,小心地「恩」了一聲,像是從地底下發出。
「你為啥打她?說!」老師又問。
「她罵我。」回答的聲音小得像蚊子。
「罵你啥了?」
我正要說「她罵我媽是蠻子」,但突然就咽了下去。我不想說,不願說。
「說呀,罵你啥了?」我不說。
「說不說啊你!」我還是不說。
「啪!」響亮的一聲,又圓又滑又硬的教鞭打在了我的胳膊上,我本能地叫了一聲,又立馬閉上嘴,淚來得很快。
「王小紅先罵我們!」四四見我挨打,急了。
「誰讓你說話的!你也不是好東西!」老師說著,又「啪」一聲,打在四四的胳膊上。四四沒叫出聲。她挨的打比我多,這點疼不算什麼。
老師一人給了我們幾棍子,又把我的帽子摘下扔了出去,才讓我們立正站好,說得站到放學。訓完,老師出去了。四四膽子大,貓著腰出去,飛快地撿回了我的帽子,給我戴上。我正偷偷掉眼淚呢。
誰都不知道,老師把我們留在教室裏時,明明和宇兒就一直趴在窗戶上偷看。老師打出第一棍,兩個孩子就飛奔著回家,還沒到門口就大叫:「老師打姐姐了!」
母親聽到,心想:「這還沒上幾天呢,咋就挨上打了?」母親被兩個弟弟拉著去了學校。
母親在門口一眼就看到了在黑板前立正的四四我倆。我在掉眼淚,卻不敢抬手擦一把,怕被老師看見了又挨打。
「克克!」母親叫我。
我抬起頭,朦朦朧朧看見了母親他們三個。母親走上來,問:「咋啦?又哭了,沒出息。」
四四搶過話頭,向母親告狀:「老師好好打了我倆一頓。不信,你看我胳膊。」說著,捋起袖子,給母親看。「哎喲!」母親叫了一聲,拉起四四的胳膊,撫摸了幾下。
「不疼,嘿嘿。」四四倒還挺無所謂。
「克克,把袖子捋上去。」母親命令我。
我捋起袖子,露出幹柴棒一樣的胳膊,給她看。上面,棍子打過的地方,一道一道紅印子,略略鼓起。
「老師為啥打你們?」母親沖著四四問。看我一哽一哽的樣子,別指望我說得清。
四四挺誠實,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你倆別在這兒站了,出去跟同學們玩吧。」母親說。
四四要出去,我卻不肯。
「在家不聽話,到學校咋這麼聽話。出去玩吧。」母親推我一把,我出去了。
放學時,老師滿臉不高興地對四四我倆說:「以後不管你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