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應了一聲。
「睡覺!」
「噢。」
不知過了多久,我像在自言自語:「爸爸還好吧?」
「克克,睡吧。」父親突然就回了我這麼一句,嚇了我一跳。
門外的夜蟲叫得分外起勁兒。
次日清晨,父親起床了,一下逮到了坐在沙發上的我。他什麼也沒說,看我一眼,轉身要走。
「爸爸——」我在背後叫住了他,「幫我打包袱,我明年要考大學,考不上我這輩子都不回家!」
「考上考不上都不能有這想法,這麼多人沒念幾天書,還不一樣過日子!」母親在裏面接腔了。
「謝天謝地。」她似乎松了一口氣。
時隔多日,一切又都步入正常。一天,瞅了個機會,我上前問母親:「媽,爸爸為什麼把我的獎狀全部撕了?」
「問這個幹嘛?」母親一愣,她以為我早忘了。
「他生我的氣。」我不依不撓。
「他沒生你的氣。」
「那他撕我獎狀幹嘛?那可是我十幾年掙出來的寶貝。」
母親看我一眼,不屑地說:「寶貝?到頭來還不是廢紙。」
「怎麼這麼說!」我來氣了。
「當初你爸爸讓把獎狀貼到牆上,就是在等你考上大學的這一天。這下倒好,學沒考上,那些獎狀都成了笑柄了。」
「笑柄?別人笑話,爸爸就撕了?貼在那兒又不礙事,讓他們笑去就是了。」
「你倒無所謂了,你爸我倆還嫌丟人呢。你爸爸逢人誇你,就等你光宗耀祖呢,知不知道?」
我無話可說了。
「你爸爸撕獎狀的時候邊撕邊哭,拿拳頭砸自己腦袋。這人也是,跟他二十年了,來這套還是頭一遭。我都蒙了,怎麼也跟他當初的凶狠樣子聯系不起來。看來,再壞的人也有心軟掉淚的時候……」
「別說了。」我聽不下去了。
「想起來也奇怪,這個王八三兒連他媽死的時候都還沒掉一滴淚呢……」
難受歸難受,但這些話使我讀大學的決心更堅定了。
4
孩子們經不住熱,偷跑去遊泳,老師們逮著就罰,兩耳刮子涮下來,不過癮再站半天牆角。老師們是負了責的,但孩子還是要犯。一間小教室,昏暗暗的,窗戶門全大開著也進不來幾絲風,五六個孩子擠著趴在桌子上睡覺,連個風扇都沒有,能不熱嗎?老師們殺雞儆猴,啥都做個遍,還是攔不住這些孩子的野心。
胡老師先讓那五六個慣犯站成一溜,一巴掌一巴掌輪著蓋過去,完了,說:「我看不淹死一個你們就不會改!」
話是不該這麼說,但今年著實還沒淹死過人。依常年的經驗,每年不淹死一個這河就不會叫歇著。
說來也算邪乎,胡老師話頭還沒涼,這五六個孩子就折騰出事來了。
這天中午,胡老師正走到窗前,看看有沒人不守紀律,「兔子」就冒冒失失沖過來了,氣喘如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