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往哪兒跑!昨天才收拾了你——」胡老師很生氣。
「胡……胡老師,淹……淹死了。」「兔子」捂著肚子,上氣不接下氣。
大家一聽「兔子」的口氣,全都不睡了,一個個支著頭瞪著眼睛向外看。
胡老師知道「兔子」沒膽兒撒謊,覺出了事情的不妙:「到底咋了,你說清楚!」
「嗚——」「兔子」胳膊一抬,遮住臉,竟哭了起來。
「憋住!」胡老師厲聲吼道。
「兔子」憋住了,抽抽嗒嗒地說:「他們幾個全跑了,沒人管,小剛在水裏半個鐘頭都沒露頭兒,他叫淹死了,嗚——」
「跟我走!」胡老師一把拽住「兔子」的胳膊,剛要走,又站住了:「你去叫幾個男老師來,我先到河邊找找!」胡老師的口氣越來越軟,我覺得她要站不穩了。
誰知,「兔子」剛跑開,她就身子一歪,軟在了地上。我們誰也不敢吱聲,更不敢出去扶她。
「克克。」四四低聲叫我。
「啊?」我回頭,四四給我做了個手勢。
我心一狠,就走出了教室,管它違不違反紀律呢。
四四與我一人拉著胡老師一只胳膊,要把她拉起來。胡老師臉色蒼白,兩眼空洞無光,嘴裏喃喃說著:「孩子咋會讓淹死?孩子咋會讓淹死?」
又有一群孩子從教室出來,大家七手八腳把胡老師弄到了講台的椅子上坐著,有個平日不少挨揍的男孩還在一旁拿書當扇,討好似地轉著圈給老師呼扇著風。
一會兒,胡老師完全清醒過來了。她沖我們擺擺手:「都去睡覺,別在這兒站著。」
我們緩緩走回自己的座位。
只有那個扇風的男孩,看看我們,又看看手裏的「扇子」,一時拿不定主意。
「噢,還有你,別扇了,去睡吧。」
男孩用手臂擦了一把滿頭的汗:「沒事兒,我再給您扇會兒。」
「去睡吧。我出去一下。」胡老師站起身,徑直向外走去。
學校裏所有的老師都趕到了河邊,一聲挨一聲地喚小剛。沒人應。喊聲在河面上打著旋,沉入深不可測的河底。老二等幾個人被提了回來,跟「兔子」一起站在大太陽底下抹眼淚兒。河面平靜得令人可怕,一絲風都沒有,岸邊的樹木一棵棵都顯得無精打采,昏昏欲睡。白花花的太陽直射下來,照得水面跟面鏡子,十分刺眼。
「媽拉個巴子,小剛從哪下去的?」一個男老師又熱又煩,沖著這幫孩子吼。
孩子們一個個跟泥鰍一樣,又黑又亮。誰也不吱聲。
「這會兒咋都沒種啦!啊?」男老師頓了一下,「老二,你說!」
只見老二身子猛地抖動了一下,像被人抽了一鞭子。接著,老二喉嚨裏發出一聲:「就是從那個斜坡邊下去的。」
「哪個斜坡?走,帶我去!」
老二身子晃了晃,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這邊正擔驚受怕的幾個偷偷抬著眼皮朝老二看,只見男老師站在斜坡前,老二跟在他身後站著。幾秒鐘後,男老師叫了聲:「日他老娘,這下去哪有要回的命!」孩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個驚恐不已。
男老師又回來了,沖著他們罵:「小剛要是找不到,我把你們幾個給填進去!」
過會兒,又說:「趕快回家,叫你們大人找人來撈!快點!」
幾個孩子面如土灰,逃命似的跑開了。
「別嚇著孩子了,誰把他們弄這兒的?」胡老師沖這位牛氣沖天的男老師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