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笑了笑:「你過來吧,別站在它面前。」
我聽話地又回到原來的陰涼裏,心中疑惑重重。
「它為什麼哭?」我問。
那男的使勁吸了口煙,鼻孔裏馬上噴出灰色的煙霧:「因為它通人性。」
我還是不解:「通人性就哭嗎?」
「它知道它要被送到屠宰場殺了。」男的看看牛,又看看我。
我也看看牛:「這麼回事啊。」
四四在牛身旁轉了一圈,回來感歎:「好可憐啊!」
「是啊。牛是最通人性的了。早上我拉它出來,它知道我要帶它到哪裏,死活都不肯走一步,拿鞭子抽都沒用。」
四四好奇:「那是怎麼出來的?」
男的又噴出一團煙霧,發黃的手指了指一下牛:「看見那頭小牛沒有?它的孩子。它是舍不得把孩子丟下。後來我把小牛帶上一起去,它才出來了。」
「哦。那它是願意死,就是舍不得小牛啊。」我恍然大悟。
男的接過話:「誰願意死啊,沒看見它在哭嗎?它也不想死,但最後還得死。」
「它死了小牛怎麼辦?」四四問。
「我養著唄。到屠宰場後,我跟它說一聲就行了。」
「它要是不要你養呢?」我說。
「由不得它。願意不願意都是人說的算。」
「它被殺了,小牛肯定也要哭了。」我自言自語道。
男的沒再接我的話,站起身,神色沉重。我倆也沒敢再多問。
男的解開栓在樹上的繩子,握在手裏,蹬上車走了。兩頭牛跟在旁邊跑起來。小牛一邊跑一邊要拱著奶吃,老牛低著頭,或許還在哭泣。
5
校長每回家一次,他老婆總要千方百計和他溫柔,期望著能挽回他的心。在公婆的安排支使下,媳婦很配合。他不得不和老婆睡一床。一進門,老父親就從外面把門鎖死了。三個孩子一排站在那裏,a、b、c,像台階一樣錯落了,他還是逃不出父親的手。
老父親曾經威脅道:「不在家連續住上三天,老子打斷你的腿!」
他不在乎。他老婆心疼,處處護著他:「爸,讓他走吧,工作忙。」
老父親勃然大怒:「忙?忙個熊!都是把他慣成這樣了!」
老父親沒說誰把他慣成這樣了,全家人,誰都有份。
媳婦偷偷抹抹淚,不敢再說下去。
他像是在做犧牲:「別吵了,不就是住三天嗎?把我鎖在屋裏三天就是了。」
「鎖就鎖,你以為老子不敢啊!」老父親氣得打哆嗦。
晚上媳婦躺在他身邊,他睡得像頭死豬。媳婦卻睡不著,被他的夢話一次次吵醒。在夢裏,他大聲地喊出一個女人的名字。媳婦沒辦法,傷透了心,抱個枕頭跑到女兒的床上。
不到三天,他就順利離開了。他們主動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