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淚水漣漣地求老父親,放他趕快走,說得一五一十。
所以,他在家的時間從不超過三天。從第二天的晚上,他就開始在夢裏呼喚一個女人的名字。
家人拿他沒辦法,他拿自己沒辦法,想到了遠走高飛。
忽然發現母親不在了,我開始心慌:「爸爸,媽媽呢?」
父親臉色發灰:「跟那王八蛋去廣州了,死在外面才好呢!」
「啊?她不要我們了嗎?」我驚慌失措。
「不要我們,我們照樣過的很好,走著瞧!」父親似乎很有把握。
母親曾說,沒有我,只靠你爸爸,你們倆連書都讀不成。
盡管心裏十二分恨母親,但是仍不敢十分相信父親。
母親是真的要跟他走,不要我們了嗎?她在的時候我巴不得她走,走的再也看不見;一旦她不在,我又驚慌得很,仿佛整個家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那天,那頭老牛一路跑一路流淚,臨死都要帶上孩子,難道母親的心真的那麼狠嗎?連牛都不如?她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跟著該死的校長。我恨死他了!他奪走了我的母親,奪走了父親的妻子!
我推開母親的房門,只見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摞在床頭。我打開衣櫃,母親的衣服,他的衣服,也是整整齊齊,在那裏放著。並不覺得有什麼東西少了。
我心裏松了許多,覺得母親不會真的離開,並且會很快回來。
這種想法讓我保持了前一天愉快的心情。
父親承諾讓我們過得比母親在還要好,但事實並非如此。父親並沒有做出什麼事情,改善我們的生活或是衛生條件。相反,比母親在的時候差遠了。
父親白天不能出去賺錢,因為中午要為我倆做飯。他一直都是節省錢不節省命,一日三餐給我們煮白水面條。我們將就著吃了兩天就再吃不下去了,宇兒看見面條淚就出來了,抓起書包往外跑。
「宇兒,回來!」父親追出來叫。
宇兒停住腳,轉過頭,滿臉的淚水:「不!不回去!我再也不想吃你做的飯了!」
父親很易動怒,一聽這話,臉瞬時繃了起來:「不吃拉你媽的倒!滾出去,永遠別給老子回來!」
我把面條倒進豬槽,貓著腰從父親的胳膊底下鑽了出去。
「克克,你飯吃完了?」父親在後面喊。
「吃完了,吃完了!」我跑得飛快去找宇兒,頭也不回。
不知道父親一人守著一大鍋白水面條的時候,心裏是什麼滋味。我相信,他肯定在我們走後,把面條甩到豬圈裏了。
他心裏不好受。我們每天中午回家要按時吃飯、上學,牽絆著他,使他沒有時間出去賺一分錢。他舍不得給我們買一個雞蛋,炒菜時連油都舍不得多放一滴。吃慣了母親做的飯菜,再吃父親的,真是難以下咽。
母親不在的那一個星期,我們吃面條吃傷到了心。以至現在,到了飯桌上,宇兒對面條一眼都不看。
6
外面已經傳得沸沸揚揚,說我母親終於跟著那個人跑了,還說這是早晚的事。別人都一改以往的尖酸、刻薄、嘲笑,開始以一種同情和憐憫的目光看我們三個。他們主動與父親搭話,特別是女人們,說什麼以後倆孩子的衣服破了該叫幫忙只管說一聲。對我們,大多人就是那種憐憫,只有少數人,像快嘴婆,逮住了還是要譏諷我:「克克,這下你們家可是除了一大害啊!」
我對她一直很警惕:「你什麼意思?」
快嘴婆一臉得意:「什麼意思你不懂啊,虧你都這麼大了。」
「什麼意思你說清楚,別叫我討厭你!」我對她一點都不客氣,雖然她輩分也比我高,論歲數更是沒法比。
「你不是一直很討厭他倆嘛,這下,你媽跟他一走,你不是清閑了嗎?廣州可是大城市,你媽一去啊,肯定不願意回來了,哪裏還要你們啊。那男的又有錢,她跟著享福呢。叫你爸領這你倆過好日子吧。」快嘴婆說的倒是清楚。
我已經在討厭她:「我知道你這會兒心裏得意著呢,我還知道我家比你家有錢,你很嫉妒,到處說我媽的壞話。告訴你,我媽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你高興不了幾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