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第一次偷渡,第二次爭醋,請問,你現在已經摘下口罩了嗎?」
「……你等會兒再打過來吧。」
我怕她掛掉,大聲問:「你喜歡張國榮嗎?」
遲疑,「喜歡……但他已經死了,死了的人就應該馬上忘記,否則是對死者的不敬。」她的說法很奇怪,而且我發現她好像要掛電話。
我大聲對著話筒說:「你別掛。」把手機舉到舞台旁邊一個巨大的音箱旁……我不確定聲音能不能清晰地送到電話那邊,但我仍在人群中高舉著手機,其實我也不確定電話那頭的卓敏還是否堅持在聽,我只能從手機號碼提示中斷定她至少沒有掛斷電話。
蘇陽端著一杯「Tequila」摟著一個單眼皮姑娘走過來,他驚訝地看著我,湊過來要聽那頭是誰,我用力推開他,跑到「蓮花」門外,大聲問:「足夠哀怨悶騷吧。」卻聽到傳來淺淺的聲音。
「楊一,你挺會玩兒浪漫,剛才我開了手機免提,寢室裏姑娘們正給你鼓掌呢。」我有點窘迫,但仍然說出一句:「如果把卓敏的手機號給我,我每天晚上都可以給她電話直播……每天晚上。」
那邊有一段無人狀態,然後聽見淺淺一字一頓地念出一串數字,我記下來,然後發去一句「想看看你摘下口罩的樣子」,我想讓卓敏確知我的號碼,但我一直沒有得到回信。
穿越擁擠的人群走進「蓮花」,喝下一杯妖冶燃燒著的B52,我胸如烈火,卻隱然若失。
第7章
每一場大醉之後,都有種萬念俱灰的厭倦。
前一天晚上和蘇陽他們在「蓮花」喝得太多了,以至於中午醒來那一刻竟不知身在何處。我轉動著眼珠,直到看見每天早上被我拍打以至於殘掉一只耳朵的浣熊鬧鐘才確定,這是我自己的家。
幹燥的陽光使我能清晰地看到空氣中飄浮著的無數塵埃,而我是其中一粒。有時候我會突然想念某個人,這種想念就像夜間的鼴鼠一樣悄然無息但異常頑固地出沒,你不知它的來曆,也不知它的去處,但你分明知道它正在揚著可愛的小尾巴靈巧地拾級而上。
寂寞地把玩著那天晚上卓敏給我的ZIPPO打火機,突然拿起手機按下:「突然有點想你。」
震撼,按下發射鍵的同時,我竟收到來自她的短信:「突然有點想你。」一模一樣的文字!讓我懷疑是不是看到了發件箱的內容!
人的大腦是有「藍牙」裝置的,當你想念某人時,某人可能正在想念你——就像有一次你莫名其妙哼起了一首歌,幾分鐘後就會在一家路邊小店聽到這首歌。
那天,我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想起了卓敏,同時,卓敏也悄然無息地
想起我。也許,這就是緣分。
我——「為什麼突然想起我?」
她——「因為你突然想起我。」
我——「我在猜想你口罩後面的樣子。」
她——「……那你猜我什麼樣子?」
我——「小小的臉?纖細的鼻子?不過你耳朵旁邊一定有顆痣。」
她——「為什麼?」
她——「為什麼?你偷看過我?」
我——「你的口罩就像永遠不會卷起來的窗簾,我哪裏看得到,敏感的女孩耳朵邊會有顆痣,好像是日本相書上說的。」
她——「看相?好俗。」
那天,我像春天裏一頭幹渴的動物,我真的很想看看她取下口罩的樣子,我終於按下——「我想見你。」
她——「『鴻毛』餃子店停業了,我在學校封閉出不來,還有武警站崗,你敢來嗎?」
她並不知道,當她給我發出第一條短信時,我就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前往軍藝,當她發出最後一條短信時,我離她的學校最多不超過三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