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篇

 鳳帷紅姣

冷青絲 作品,第7頁 / 共2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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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劫後複生(5)


歡縈輕輕一聲幽歎,隨即冷冷道:「京城的年年春色花重錦宮,從此再與我無關!」

沉默,在沉默中沉溺的,是往日時光中的某些片段,相隔了近四年的時間,不算太長,但足夠久遠。

半晌之後,衛王才理解般地頷首,「我明白,歡縈,無論如何,事已至此,就往開裏想罷。我找人看過了,你暫時還需調養數日方可恢複,既來之則安之,等你好轉,我且陪你四處瞧瞧,衛郡雖說不上繁華,但也別有一番北國風光。」

歡縈未應,蒼白的臉色和失神的雙目讓卓瑞桐以為她很累很倦,又或者懶於再和他說話,於是只得起身,「我知你之前與小瓷有矛盾,不過,她其實是我的人,且這次亦多虧了小瓷,才能順利將你帶離是非之地。她跟你一樣,在衛郡人生地不熟,又都沒有親人,所以我想你不如就收下她,讓她服侍你左右吧,好歹在衛郡,她是唯一最熟悉你生活習慣的人了。」

歡縈聞言,慘然一笑,多麼荒謬,這個小瓷仗著曾先後服侍過厲太後和甄皇後,平素氣焰囂張不說,還隔三差五的找自己麻煩,現在忽而搖身一變,變成了衛王府的人,又居然成了唯一熟悉自己的侍女,這世間到底怎麼了,曾經的溫情轉瞬陌路生死相逼,而形同水火的,反倒有了救命之恩,要將形影相隨!

「好好休息!」衛王雖知歡縈遭逢巨變,情緒難抑,卻因著局外人的* 身份無法做更多勸解。惆悵告辭時,他說道,「等你平靜一些,又或許想與瑞桐說話了,瑞桐再來看你!」

他刻意稱自己為瑞桐,而不是本王,是因為從前的歡縈一直都是那麼稱呼他的。三個人中他最年長,元燦喜歡「三哥,三哥」的叫著,跟著他屁顛屁顛到處轉,歡縈卻從來不叫他哥,而是一口一聲沖他們「瑞桐」「傻燦」地嚷嚷。那個時候,是多麼溫柔似水的時光,沒有身份和年齡之別,沒有尊卑地位之隔,有的,只是三個孩子最單純最心無芥蒂的友誼。

「為什麼要救我?」衛王轉身的時候,歡縈忽然開口,語氣冷淡之極,倒好像他做了一件錯事似的。

為什麼要救?還用問嗎,他卓瑞桐對她的感情是一分也不比元燦少啊,可父皇偏偏和歡縈的父親太史令長孫誼商定,將歡縈許給了元燦,令他痛不可支前景一片灰暗。至今,這痛仍是他心中的傷口,撕裂了又愈合,愈合了再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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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不能說,甚至連長孫誼也不能提,因為直到現在,歡縈大概還不知道長孫家所遭受的滅門之災。她現時身子這麼弱,受的打擊已夠多的了,他不想再雪上加霜,幸好衛郡離京城千裏之遙,信息不暢,有些事,能瞞過一日是一日吧。

第一章 劫後複生(6)


「天下將亂,外戚之禍已引人神共憤,剪除厲氏党羽是遲早的事兒,我不願再看到誰受厲氏荼毒!」

多麼冠冕的詞兒,得虧他居然可以說得面不改色,換成從前,他一定沒有勇氣正視她的雙眸,可如今,他淡定的轉身,淡定的含笑,時間真的會改變一個人嗎?

多麼冠冕的詞兒,歡縈同樣暗歎,吳王起兵之後,各方勢力不是駐足觀望勢態發展,就是紛紛響應,甚至連朝廷剿叛的地方軍隊亦有嘩變,以自己對卓瑞桐的了解,他會安安分分的偏居北國而不采取任何行動嗎?

只怕他肯救自己,定是另有所圖啊!

「我是一個已死之人,若所料不錯的話* ,縈妃病逝的消息很快就會傳遍天下,京城爹娘聞訊,雖有悲痛,但只當我是命薄無福,總歸未違倫理綱常,可你將我救至衛郡,實在比死更加難過,你知道嗎?」

歡縈深吸一口氣,又道,「苟活於世,卻不得再以真面目示人,哪怕思念爹娘,亦永不得相見相認,此生還有何意義?」她言語苦澀,卻並未有半點傷戚,她的傷,她的淚,早隨著縈妃而死,現在活著的,她自認,不過是一具軀殼罷了。

「傻瓜,只是暫時的呀!」他忍不住愛憐地斥責,脫口而出了一個許多年都沒能叫出口的稱謂,「相信我,一切都只是暫時,等厲党剪除,我肯定,你還會如從前一樣在京城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堂堂正正的走在陽光下!」

歡縈身子一顫,傻瓜?是了,她隨即想起來,從前的卓瑞桐確實特別喜歡這麼開她的玩笑,尤其是她被齊先生罰抄書的時候。

當年的她,喜歡讀書,雖有過目不忘之能,偏偏一手字寫得不堪入目,七歪八扭,臉面盡喪。而兩位皇家公子哥呢,背書背不過她,卻拿苦練出來的一筆好字贏得先生的贊賞。先生一邊贊賞,一邊自然就是罰她抄書,可抄來抄去,她到底也沒法在那種消磨時光的筆筆畫畫中耐下性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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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澀少年卓瑞桐取笑歡縈傻瓜,總引得她怒目相向,少不了無數次的反唇相譏。

然而,閏啟九年,先皇肅武帝拉著歡縈的手,又指著卓元燦,對她笑說:「以後就當我元燦兒的妃子怎樣?」

那以後,情形就變了。卓瑞桐便再也沒如此隨意的,和她相互調侃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溫婉而親切的笑侃似乎又喚起了某種美好的眷戀,為什麼,能如此隨意自然至情至性者,是瑞桐,而非元燦呢?

第一章 劫後複生(7)


「怎麼樣,她的處境主上都跟她講明了嗎?」聶空獨自面對著一盤棋,自攻自守,頭也不抬地問道,好像他才是真正的主子,來人不過是他的隨從下屬。

卓瑞桐沒有立即回答,更未對聶空的態度為意,彼此相處了這麼久,與其說聶空是他衛王的幕僚,不如說更是他衛王的兄弟。卓瑞桐踱近桌旁,在另一側坐了,看著桌面上的棋,忽而淡淡道:「總是這麼一個人下來下去,不覺得悶嗎?」

聶空在棋盤中落下一枚黑子,順帶瞥了一眼卓瑞桐,「在下常有勸主上多研究一下棋道,主上卻無心靜坐,有什麼辦法呢?在下只有一個人自贏自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