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篇

 生吧生吧

秦天 葉紫鈴 作品,第10頁 / 共5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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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生娃這件事(17)


其實白安安很欣賞阮喬的 自得其樂,她是那種誰也別想給我添堵的人。那份兒我行我素其實有兩層意思,一是說她足夠瀟灑,視世俗價值為俗物,例如她寫廣告軟文的手法是一絕,卻並不屑以此討好主編和贊助商;靈感至上,沒有靈感堅決不動筆。二當然是說她足夠阿Q,看著周圍有政商頭腦的同事們一個個青雲直上卻不為所動。王瑩就勸過她,你們不要求坐班,你也在辦公室坐著,至少向領導表示你愛崗敬業不是?阮喬卻對身外名利不甚在意,完全按照自己的興趣來。她寧願一輩子做個寫邊角料文章的小記者,發掘社會無人關心角落裏的太陽。在辦公室看著七大姑八大姨,她半點寫字的欲望都沒有,不如在家裏做得舒服。

還好這是個信息時代,個人的社會生活並不完全圍著工作轉,而你永遠不知道天上哪塊雲彩下雨。就像采訪李少媚,居然是人家親自點名的,因為李少媚追看過阮喬和許朗合作的旅遊博客。阮喬早上出門買了一堆食材,預備煲個花生豬腳湯給月子中的施敏。她一邊在飯廳架著本本碼字,一邊聽著廚房裏沙鍋的動靜。寫到李少媚說寧願要家庭而舍事業的話,阮喬搖搖頭自言自語:「也是只有嫁了個有錢的老公,又兼在職場上闖出了江湖地位,才能這樣大方地說做家庭主婦吧。像我們這樣的小人物如果回歸家庭,不就成了受氣包子白安安嗎。」

女性對於事業和家庭的疑問,似乎從來沒有因為時代的進步而消歇。尤其獨生子女一代的女孩子,父母為將來計,一邊寵得沒邊兒一邊又強調自立,當自以為是與顧影自憐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時,這種矛盾真是無以複加。婚姻又不是為了長期飯票,自然不能容忍任何雜質。阮喬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理論的擁躉,而莫晴未必一定有求全責備的理由,但遇到問題,第一個想頭仍然是,我放棄自由而結婚到底為了什麼?尤其在現在,一整日陪著貝貝在寵物醫院,到了傍晚才回到家。剛一開門,便看見手柄、零食、飲料罐子,早上在哪裏的還是在哪裏,只是談駿換了地方,從沙發上挪到了電腦前面,依舊是劈裏啪啦的打怪聲。莫晴心下一沉。只裝作若無其事,一面將貝貝放回溫暖小窩,一面問談駿:「今天的課怎麼樣?」

談駿順口答道:「什麼課?我周五不是都沒有課的嘛。」

莫晴愣在當地,對自己說:這個男人已經連圓謊的心思都沒有了。

冷戰不宣而戰,莫晴誠然不夠遷就,但也難得談駿冷漠如斯。婚姻是什麼?結婚前夜,有個人告訴莫晴,婚姻就是選擇一種生活方式,選定了,那就是生活。莫晴當時反駁說,不,婚姻很簡單,就是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那時候,電話那頭沉默了,那種沉默讓她突然有些心悸。

第一章 生娃這件事(18)


這一刻,莫晴又想到那個電話,暗笑兩年前的自己有多天真,現在居然一語成讖了。她選擇了談駿,難道只是選擇了冷漠與謊言構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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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晴打了個寒戰。

一個人走出書房,翻出手機。看到白安安的電話,想了想,沒撥。然後是王瑩。

莫晴問王瑩:「晚上一起飯?」

「晚上我不出來了,我要做好老方工作讓他去做那個恐怖的檢查呢。他說看了網上說的檢查內容,糾結死了。」王瑩向來爽快,並不多作解釋。

莫晴歎口氣說:「是的。有妻子在身邊陪著,總是比較好些。」

掛了電話,莫晴更加悵惘。她想到一個人,找出號碼卻又沒有撥出去。還是撥阮喬的電話。

江鮮酒樓的女洗手間裏,阮喬百無聊賴地貼牆站著。身邊一個三四歲大的小女孩正在使勁往水龍頭上攀。電話鈴聲大作,阮喬一手抱住孩子的腰往上托,一手拿起電話。

「我吃上了。對,老許的姑姑姑父自駕遊,從海南開車回北 京,路過江海,過來看看我們。你沒事吧?我脫不開身呀。開始動了惻隱之心,哪知道這小孩沒完沒了了,我已經陪她上了第三趟廁所了。我現在連她裏外三條褲子的牌子都背得下來了。小孩就是混世魔王呀。魔王來了,我得帶她回去了。」

小女孩此時正對著阮喬伸開雙臂,「表嫂,要抱抱。」

於是阮喬擠出笑容,說:「好的好的,表嫂抱啊。」已經來回抱了六次,隱隱有些手酸,她暗暗決定晚上要讓許朗為她「馬殺雞」。

阮喬的丈夫許朗長得圓圓的,還沒到中年,已經有點心寬體胖的跡象。阮喬這種「顏控」的人,能看上許朗當然因為他曾經也是清秀小生一名。然而工作後,許朗供職旅遊雜志,在生活態度上兩人同氣連枝,喜歡研究吃喝玩樂,順心的日子多了,以往臉上的靈氣迅速被安居樂業的富態填滿。許朗心不在焉地陪著姑父閑聊,心裏其實很明白話題會落腳在哪裏。小姑姑小姑父在許家地位超然,上到爺爺奶奶,下到兄嫂子侄,他們都可以品頭論足。只是許朗明白阮喬自幼生長在獨門獨戶的小家庭,只有一個雙胞胎哥哥分享心事,未必喜歡這樣把私事攤開來分享的大家庭做派。而他也對阮喬頻頻借著小表妹「陪護遁」心領神會——這個鬼丫頭,不就是不希望姑姑姑父切入正題嘛。

第一章 生娃這件事(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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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逃是逃不過去的,等阮喬第三次抱著小女孩進了包間,小姑姑立即說:「哎呀,小喬,快進來吃吧。都沒怎麼吃好。」

小姑父則意味深長地說:「看不出來,小喬其實還蠻有愛心的。」

許朗擔心地看了一眼阮喬,心說,來了來了……

阮喬則故意無知無覺,一竿子把題目推到老遠,「姑姑姑父,你們才要多吃點,一路開過來很辛苦的。我們自駕最遠就去過浙江,一直想開車去草原,許朗總打擺子。」

許朗肚子裏暗笑不已,煞有介事地說:「主要是油老虎太嚇人。」

場面有點詭異。仿佛四個大人在角力,一時間,像被UFO的光圈籠罩了一樣默然。阮喬不知怎麼忽然想到兩年前結婚的時候,按許朗家鄉的規矩要吃一碗生餃子。她記得也是這位小姑父,興致很高地大聲問許朗:「生不生?」許朗比軍歌還嘹亮地來了句「超生!」看來這半大的長輩是要來清算當年的問題了。

果然,小姑父呷了一口酒,找了個不錯的開場,說:「小喬,我今天沒讓許朗陪著我喝酒哦,以前我們爺倆最對脾氣了,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忍痛割愛?」

阮喬傻笑著搖頭,她知道,入彀啦,還是入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