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篇

 宮殺

唐小淮 作品,第2頁 / 共26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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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攸兒鼻裏「哼」了一聲,到底轉過了身。

「我在玉圈門遠遠地瞧見有一行人過來,打頭兒的幾個眼見著不是宮服,我就料定了是新來的寶麓郡主。我轉到那幾塊大玄石後面,把她看了個清清楚楚。」攸兒又閉住了嘴,看甘棠問是不問。

甘棠摩挲著她手上帶著的掐金絲銀手釧,笑著說:「講吧。」

「我估摸著你想聽吧,還故意給我添堵。」攸兒就勢輕輕擰了甘棠的胳膊一下,又往被裏縮了縮。

「她身量不大,個頭和我一般。氣度豐雅,不愧是王府裏出來的,到底和這個不一樣。」攸兒伸出兩個手指,在甘棠眼前晃了晃。甘棠深知她指的是梁妃。梁妃宮女出身,身份低賤,當今皇上位列普通皇子時,她便隨侍左右,深得寵信。雖說竟比皇上年長近十歲,卻因前幾年連誕兩位公主,終被冊封為德妃。

「她的頭側插著一支景福長綿簪,看上去倒比那日裏賢妃娘娘戴的那支光彩些。」

攸兒話音漸漸低了下來,一會兒睡著了。

甘棠卻翻來翻去,總也不能入睡。恍惚間,覺得娘親正在給自己梳頭,「我的兒,想梳個什麼樣式?」外面太陽正好,照在西廂房醬紫色的窗欞上。「沈姨娘該糊糊窗紙了。」淡土黃色的窗紙翹起了邊兒,風兒一吹,呼呼地響。

「又在想小畫兒了。不對,應該叫曆兒了。」娘開始給自己編小辮了,這樣再編成大辯,時間長了也不會松散、起毛。本來用頭油最好,一月的份利卻又那麼少。有時相鄰的沈姨娘送些,說是眼看著季兒一日日地大了,辮兒亂亂的不成樣子。娘有時收,有時不收,「說不定老爺又想起她來,用的著的。」

沈姨娘原有個女兒,是同大夫人的三女兒一月出生的。沈姨娘沒有其他子女,所以對這個小畫兒格外地看重。只要從西廂的窗下走,就能聽見她給小畫兒哼歌兒。嗓子啞啞的,又愛走調兒,常讓人忍俊不禁。

可惜的是,還沒出滿月,趕巧兒碰上大夫人的三女兒夭了。大夫人派了奶娘來,說是抱小畫兒去讓嫡母瞧瞧,誰知就再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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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姨娘掙脫了甘棠娘的手,跑到正室給夫人下了跪,不成,被攆出來。又在院裏跪了一晚上,到最後還是老爺叫了仆役把她架了回來。

甘棠娘給她端去一碗面,甘棠躲在娘的身後,就看見沈姨娘木木地躺在床上,兩眼呆呆的,卻是沒有眼淚。甘棠娘自去勸慰姨娘,說些「總還是一地兒住著」的話。

甘棠在一旁瞥見了梳妝台上的一支紅寶石串米珠簪花,擱在小巧的點彩粉盒上,心裏暗想:這就是父親前幾日譴周嬤嬤送來的簪花吧。那幾粒碎碎的紅寶石嬌豔如血,在陰暗的屋子裏靜靜散發著暗黑的色彩。

後來的日子裏,夫人間或准沈姨娘去見一見小畫兒,瞧著沈姨娘抱孩子的癡樣子,又改了主意,連門都不讓進了。過了幾日,更索性改了名字,叫「曆兒」。

這次沈姨娘沒再去爭,整日裏拿著那支簪花不言不語。日子長了,父親再沒有進過西廂房。

只是母親空閑下來去坐一坐。兩個婦人對坐著,不言不語,有時一聲長歎。

奇怪的是,沈姨娘在打扮上不再留心,獨把那支簪花戴在發髻。紅紅的寶石逼襯著沒有一絲血色的銀盆臉兒,越發得雪白。

沈姨娘見甘棠在跟前,就喚到身邊,理一理亂了的盤髻,最後兩只瘦長的手捧著甘棠的臉蛋兒,盯著她的眼睛看,嘴裏喃喃道:「像極了,像極了,一雙星星眼兒,星星眼兒。」

那雙手真涼啊,涼得趕得上新汲的井水。卻又使勁地搖晃起來:

「姐姐,姐姐,快起來!」

甘棠使勁地睜開眼睛,是攸兒把手放在了她的脖子上。

「姐姐今天怎麼醒得遲了?我把洗臉水都打了來,外面下雨呢,這手都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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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棠湊到窗口,可不是,雨不大,卻密得很。要不是那幾棵盆石榴兒發了芽,真像是深秋呢。

甘棠急忙地洗漱了,思量著趕在早飯前,到繡房繡一陣子。

「你也別閑著,前日裏不是吵著讓我教你做粉嘛,去問外膳房的李公公要二兩新米。要是公公不在,你就回來,別在那兒糾纏。要在,帶句話給他:那花樣兒過兩天帶來,趕著娘娘的活兒呢。」甘棠在頭頂隨便挽了一個髻,插了一支骨簪,借攸兒的手喝了一口水,匆匆去了。

等到吃飯,也沒見攸兒回來。只好向瑞姑姑撒謊,說派了她和個姐妹到敬事房要皂莢仁去了,想是沒有現成的,忙著剝皮呢。

瑞姑姑沒再追問,只說了句:「她也該在針線上盡盡心了。」轉身走了。

甘棠舒口氣,在繡架前坐下,開始繡一個骨朵兒。

此時,是繡房裏最安靜的時候。偶爾,聽得見幾位繡娘因著用色的不同小聲咕囔,瑞姑姑就停下手中的活兒,慢慢走過去做個評斷。順便再到每個繡架前看看進度,或是小聲訓斥,或是點頭微笑,這是繡娘最緊張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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