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聽他這樣一說,便想起一事,進屋去拿出一個小布包,遞給季漣道:「昨日你遣人說今天要過來,師傅連夜寫好的,說讓我今天給你路上帶著,可能有用。」
季漣摸著似乎又,打開一看,封皮上並無書名,打開第一頁,只見上面用小篆寫著兩個字:兵讖。季漣大驚,忙闔上書頁,又放進布包裏去。
‧兒好奇問道:「師太這次又給了你什麼?折騰了一晚上沒睡,早上還神神鬼鬼的不讓我看。」
季漣笑道:「還不是和往常一樣,又是一些治農啊、鹽鐵啊一類的書,只是講的比往常深些,你一向對這些事情沒什麼興趣的,自然不給你看了。」
‧兒對這些事情並無意趣,便沒有再問,只是叮囑他心,自己保重等話,又說自己好久沒回過家,這次等季漣接她過去,一定要回家探望一下雲雲。
季漣卻是一顆心都要跳了出來,心裏不知道轉了幾百個念頭,那書名為兵讖,必是和兵法有關——難道師太已經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了?此事機密並沒有幾人知曉,難道師太在這方寸之中真有通天徹地之能麼?為何又一而再再而三的暗中相助自己——真的如‧兒之前調笑之言,只是為了給她找一個好歸宿麼?
‧兒拍了季漣幾下,季漣才恍然過來,‧兒道:「你在什麼呆呢?」剛剛‧兒正在說自己要回家探望雙親,又試探季漣是否回陪自己回去,見季漣愣,以為他不願去,面色上就有些不好看了。
季漣忙道:「沒什麼,我只是突然想到皇爺爺以前說金陵的玄武湖風光別致,還有九華山和雞鳴寺都在附近,是金陵有名的去處,想著帶你去玩呢,皇爺爺說他以前在金陵的時候常去那兒呢,我一時想著到底是怎樣的風景讓皇爺爺念念不忘就出了神,你剛才說什麼了?」
‧兒扭捏道:「我說想回家去看看爹娘,我爹納了妾,我回去可要好好的說說他,給我娘出口氣,還有我弟弟也有**歲了,你……你要不要也去浙江府玩?」
季漣見‧兒的神態,心下明了,笑道:「我的嶽父嶽母大人還有小舅子都在浙江府,我怎麼能不去看看呢?」
‧兒羞紅了臉,低頭暗自竊喜,也不再說話。
季漣想著此去金陵,只怕有好幾個月都見不著‧兒,摟著她親昵不舍,手上的動作又得寸進尺起來,‧兒心中只怕師太又在左近,只是扭捏推阻,季漣無法,硬摟著她唇舌交戰了半天,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上了馬車翻開那本《兵讖》,一頁一頁略翻過去,才知並不,而是一個合集。先是《兵讖》;然後是一些江南地形圖——江南各地的地形,季漣早已暗中命人繪制了幾份,比師太繪的還要詳細幾分,師太似乎只挑了一些險峻的地方繪制;第三部分卻是一些各代治理蘇皖水患的一些例子,這些東西季漣也早已找人整理了一些文案,師太寫的,只是一些精要。
縱是如此,也夠季漣心驚了。
師太只在方寸鬥室之中,就測算出這些,那那些在宮裏的人呢?在朝堂裏的人呢?想到這裏,先前的意氣風登時抖落——就算他能一步一步謀算好,那些在彀中的人卻未必會安然等在那裏,如果他們那裏也有如師太這般的能人異士呢?
前路艱險,茫然中有許多未知之數,更要小心綢繆才是。
回了東宮,走到自己書房不遠處,只見書房當值的小太監小常公公在門口不停地走來走去,又不停地合掌做祈禱狀,叫道:「小常,你走來走去的做什麼呢?」
小常公公見季漣回來,像見了救兵一樣跑過來,到得跟前又有些害怕,指了指門口的一個丫鬟,不敢說話。季漣見那丫鬟面生,問道:「那是誰?怎麼寡人沒見過?」
小常公公道:「那是江娘娘的陪嫁丫鬟小菊啊。」
季漣聽到一個江字便怒從心起,喝道:「你怎麼放了人進書房?」
小常公公忙跪下求饒:「娘娘過來了非要進去,小的已經阻攔再三了,誰知娘娘一定要進去,還,還打了小的,說,說小的不過是個太監,也敢管主人的事……」
季漣聽了這話更是怒從心生,一把拉起小常公公道:「反了還,寡人不過出去兩三個時辰,這裏就要翻了天了,寡人這就幫你去討回這個公道!」
小常公公隨了季漣進去,站在門口的小菊見季漣回來,忙上前行禮,又准備進去通報江淑瑤,卻被季漣一手揪住,扔進簾子裏去。
季漣踢了簾子進去,只見江淑瑤坐在自己的書案旁,臉色慘然,手裏捏著一方絲帕,似要把手都捏碎了一般。
季漣眯著眼盯著她:「寡人什麼時候說過你可以到這裏來?」
江淑瑤臉色淒迷的問道:「殿下向父皇請旨要去南京,就是為了去杭州看她麼?」
季漣被她說得不知所雲,厲聲道:「不知所謂,寡人問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江淑瑤伸出手,攤開手中的帕子,道:「永昌十六年的帕子,殿下留到現在?我們已經成親幾個月了,殿下為何事事都瞞著妾身?不和妾身同房,不理妾身,都是為了她麼?」他們成親之後並未圓房的事,江淑瑤一直極以為羞恥,在人前都小心遮掩,這時卻全部抖了出來。
季漣看見那絲帕,臉色陡變,伸出手喝道:「還給寡人。」
江淑瑤一手提著絲帕,口裏念道:「願妾身為紅菡萏,年年生在秋江上。重願郎為花底浪,無隔障,隨風逐雨長來往,隨風逐雨長來往,隨風逐雨長來往……」邊念邊慘淡的笑了起來……
那是永昌十六年的七夕,季漣十七歲生辰,陪‧兒去曲江池賞荷回來後,季漣看見‧兒的一本冊子裏的這幾句話。回想賞荷時‧兒的俏致容顏,半哄半騙的要‧兒在帕上寫了來送他做生辰的賀禮。他本是收在隱秘處,這幾日他整理去金陵的行裝,怕這東西留在東宮被人瞧見,准備翻了出來和另幾樣東西一起找地方收起來,誰知卻被江淑瑤這時候現了。
「寫得這樣的好詞——難怪殿下口頭心上,一刻不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