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進東西巷,才走進破舊的小宅子,她就脫下官帽,一頭黑發披在肩後,精神奕奕地大聲喊道:
「一郎哥,我們回來了!」
「大人,黃公公來訪,等您等很久了呢。」鳳一郎立刻出屋提醒。
她一愣,瞧見一名太監從她的破屋子裏嬌貴地走出來。
她只是小小的戶部侍郎,在戶部之中負責管理太倉庫,目前還沒有什麼遠景而言,可以說是沒有靠山、也沒有足夠的銀子充門面,標准的兩袖清風,官裏的公公來會有什麼好事?與鳳一郎暗地交換眼神,鳳一郎輕輕搖頭,要她隨機應變。
「阮侍郎,您住的地方真難找啊。」黃公公掩鼻道。
「真是辛苦公公了,這也是沒法的事啊,我手頭銀子不夠,也沒有朝官願意提供我住宿。對了,這裏的茶水也不挺好,真是委屈公公了。」阮冬故大笑道,瞄到一郎哥不贊同的蹙眉,她立刻收斂起放肆的笑。
「咱家來這兒不是讓你招待的……」黃公公遞出懷裏被揣暖的玉盒。「阮侍郎,你剛在戶部上任沒幾天,首輔大人命咱家送一份小禮給您,當祝賀你升官,盼你為國家社稷盡心盡力。」
「狗官送禮……」見到黃公公驚駭到要失魂的表情,她連忙改口:「首輔大人送禮,下官承不起,請公公原物送回吧。」
鳳一郎聞言,眉心更加聚攏。
「送回?」黃公公失聲道:「阮侍郎,這是首輔大人送的禮啊!」
「我跟他非親非故的,收這個禮我會心虛,不收。」她擺擺手,要走進小屋子裏。
鳳一郎卻跨出一步,擋住她的去路,輕咳一聲,緩頰道:
「公公,我家大人不是不收,是怕這份禮太貴重,不敢收。」
「貴不貴重,咱家也很想知道,首輔大人一向愛送禮,這禮可是跟阮侍郎的前程有關呢。」
「原來首輔大人送禮是別有用意。公公,您在官中見多識廣,可得多多提點我家大人啊。」鳳一郎恭聲問道。
黃公公念在他剛才出面給台階下,好聲好氣地說:
「朝中每逢有新官上任,經首輔大人送過禮的,除了十多年前那不識抬舉的前都察巡撫阮臥秋外,其它官員如今多半是身在高職。老人家,你就代你家大人收了,當場打開,讓咱家看看是什麼吧?」
「喂喂,什麼老人家?他是我義兄,叫鳳一郎,今年才二十三,只是發色異於常人而已,公公,如果你真見多識廣的話,下回可別再喚錯了。」她很不爽地說。
「大人!」鳳一郎微惱喝止,為了彌補她不敬,他趕緊接過玉盒,溫聲笑道:「公公想看也是無妨。」
黃公公遲疑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抵不過好奇,點頭:
「阮侍郎、老……鳳公子,你倆快打開吧。」
阮冬故心不甘情不願地隨便打開玉盒。她出生在商家,一摸就知道這玉盒價值不菲,原以為盒內是什麼黃金珠寶,不料見到的是一把木頭做的普通折扇。她取出扇子,「啪」地一聲打開,扇面素白,全無花樣,只是灑了幾點墨水而已。
普通的一把扇子嘛,她還當是什麼鬼東西!
「扇子?這是什麼意思?」黃公公疑惑道。
「望公公提點。」鳳一郎小心翼翼地注意黃公公的神色。
黃公公恍若未聞,喃喃自語:這扇子這麼普通,沒鑲珠寶,也不是斷扇,只在扇面灑了幾點墨……這下可好,咱家要怎麼跟其它大人報訊?」回過神,他連忙道:「阮侍郎,禮物送到了,以後可不幹咱家的事,咱家先告退了。」
鳳一郎知道這公公什麼也不知情,只得送他出門上轎。返回屋內後,瞧見她跟懷寧已經大口大口地吃起飯,玉盒早隨意丟置在一旁。
「一郎哥,我餓得前胸貼後背,先吃了!」菜只有二、三盤,她卻吃得津津有味,一碗接一碗。
鳳一郎知她力大無窮,連帶地胃口也是好得不得了,遂點頭說道:「妳多吃點吧。」拾起玉盒沉思良久。
扇子是木頭做的,素色扇面灑墨……到底是什麼含意?
「只是扇子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哼,那個東方狗賊一定貪了不少錢,才會閑著沒事專送人禮。」她吃了三碗白飯,吞了吞口水,看見小飯桶裏還有一些,先幫還在費神思量的鳳一郎盛上一碗,再為自己盛一碗繼續埋頭苦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