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都察巡撫阮臥秋,聽說他是你的遠親,生得相像不意外,就不知你倆的抱負是不是一致了。」
阮冬故哼了一聲,朗聲道:
「阮大哥的確是下官遠親,他是下官最服氣的都察巡撫。下官希望有朝一日也能成為第二個阮臥秋,察民情,體恤民情,為民申訴所有不平之冤!」眸瞳微瞇直視著他,清楚地說道:「除去皇朝內一切的腐敗,讓本朝成為真正的太平盛世。」
東方非聞言,點頭笑道:
「你的志向真高,這些話我聽過不下百次,可從來沒有人做到過,連本官的故友阮臥秋都不曾做到,本官對你很是期待啊。」見阮冬故用力瞪著他,他微微俯下俊臉貼至阮冬故的耳畔,低聲笑說:「你到現在還認不出我嗎?」
她聞言,怔了怔。
「你行事粗率,說話耿直,為官之道學得不夠透徹,怎麼能當上戶部侍郎呢?想必是你背後的軍師用盡心機才拱你上這個官位。你若有心跟我鬥,哼,別說你軍師鬥不過我,我要讓他向著我,讓你孤立無援,那也是件不費吹灰之力的事。」
一郎哥才不會投靠這種狗賊!阮冬故暗暗咬牙切齒,拼命忍著氣,說道:
「大人,下官怎敢跟你鬥呢?」
「在你眼裏,本官算不算是朝中毒瘤?」他失笑:「你連點情緒都不會遮掩,嘴裏說謊又有誰會信?對了,你的『將進酒』背熟了嗎?」
阮冬故又是一陣錯愕。
他又是搖頭又是仰頭大笑,笑聲令百官面面相覷,不知所從。
「阮侍郎,你到現在還聽不出本官的聲音嗎?昨晚蒙你相救,讓本官保住一條命,我將你惦在心裏,你卻連聲音都認不出我來,這樣的阮東潛也想要為民申冤?不如回去當你的魯少年吧!」
初次對陣,她敗得一場胡塗。
連向來溫和有禮的一郎哥也忍不住微斥她。雖然一郎哥並不是氣她愚鈍,他是氣她不知做虛偽功夫……但她就是惱火愚蠢的自己啊!
一想到那天的事,她就忍不住撞牆。雖然已經過了好幾天,但她還是極為懊悔,懊悔她的才智為什麼不生一點?為什麼初次對陣,勝負立現?
她獨自一人走出大明門,沒有太監討好她為她雇轎。事實上,她兩年來的薪俸實在太少,連住在京師的破屋子都是一郎哥跟懷寧四處尋找才勉強找著的。
她瞧見懷寧守在大明門外等她,笑著甩去一身懊悔,快步走向他。
「懷寧,你不必來接我,就這麼一段路而已,你該保護一郎哥的。」
懷寧應了一聲,與她並肩走在微暗的天色裏。
她這個師弟兼二哥,話少得真可憐,與她同等的才智,卻有一身的好武功,他曾說過最長的一句話,就是罵她「魯莽、率直、沖動、不顧後果」。
她睇向早就高她一個頭不止的懷寧。他倆只差兩歲,但從十五歲那年起,他就像是被老天賞賜了身高一樣,一直抽長抽長,反而她像個矮子一樣再也長不高了。
她還記得她年僅三歲時,手一扯就讓親爹的手臂脫臼,爹跟阮府總管才驚覺她的力氣異於常人,迫不得已讓她一個小娃兒上山學習控制力道。
她六歲後返家,從此半年在山上學藝,下半年在阮家讀書學字,這個秘密只有爹跟鳳春總管知情,人人都認定阮家大小姐足不出戶,連她最崇拜的大哥也以為她是個不愛出閨門的小丫頭。
一郎哥是在她返家時買進府的奴仆,成為鳳春總管養子的同時,也成了她的伴讀。當她跟懷寧在課堂上呼呼大睡時,一郎哥已經懂得舉一反三,跟夫子討論孔孟之道,要說誰最清楚一郎哥的才智,那非她與懷寧莫屬啊。
兩年多前,她決心要買官入朝,是這兩個青梅竹馬毫不考慮地成為她的支柱,一郎哥為她設下精計,在兩年前頂了阮東潛的官位,懷寧則在這兩年的風雨裏保住了她的性命。
這兩人是她得力的左右手,而她呢……是不是真的蠢了點?好像一無是處啊。
「懷寧,如果是一郎哥來當官,他一定能讓那東方狗官吃個大癟的。」
懷寧連看她也沒看的,簡潔地說:
「他不適合。」
她哈哈笑,毫不介意地說:「懷寧,你什麼時候也會安慰我了?」連她這麼粗率的人聽了也知是假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