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她必須跌進汙泥之中,才能真正為民做事嗎?
「冬故,冬故……」鳳一郎抹去她不停掉落的眼淚,輕輕摟住她,道:「妳心裏很清楚的,妳脾氣直,遇有不公之事必想出頭,沒有任何人能左右妳,這種性子是我跟懷寧最佩服的,就算它日我們的冬故學會了官場手腕,我跟懷寧也清楚妳骨子裏還是我們記憶裏的阮冬故,我們都在妳身邊,是不?」
懷裏還帶著少年般的身軀微微顫動,埋在他胸前的小臉又流淚了。從小她就是這樣,倔強又硬脾氣,即使掉了淚也不會有哭聲。
東方非下了好重的藥。重到他都要懷疑,東方非是在為她著想了。正直的人即使有心為民做事,也絕當不了長久的官,唯有與人合汙,才能做他真正想做的事。
鳳一郎與懷寧對看一眼。後者默默拾起劍鞘,見到劍鞘上一道好重的凹痕,可以想見她方才用的力道有多重了。不知變通的師姐、許下承諾死也要達成的師姐、他從小跟到大的師姐……師父曾說,到最後命也會賠給她的師姐啊……懷寧摸著凹痕,無所謂地說:
「妳要走偏了,我跟鳳一郎,死也會把妳拉回來,妳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該年,道士曹泰雪經百官共薦入宮,十二月初八,戶部侍郎阮東潛趕往晉江,親監修複晉江工程--萬晉史記一行。
第五章
萬晉十九年
冬雪紛飛,東方非剛步出文淵閣,沿著鋪上黃色琉璃瓦的屋簷下走回內閣,途中有官員疾步奔過來。
「大人!首輔大人!」
東方非停步,懶洋洋地睇向來人。
「怎麼了?誰准在你宮城裏大呼小叫,隨意奔跑的?」
「首輔大人,下官有要事稟告。」內閣一人為首,其餘為群輔。說話的官員是群輔之一,他覷向東方非身邊抱著文淵閣書冊的小太監,遲遲不敢說明來意。
東方非不以為然地說:
「不過是個小太監而已,他要有膽去告密,本官可歡喜得很呢。」
「奴才不敢。」小太監忙道,礙於懷裏的重冊,只能拼命彎著身子以表忠心。
東方非不耐煩地哼了一聲。
「首輔大人,近日皇上頻頻傳喚曹泰雪,方才消息傳來,皇上打算擬詔,明年擇日冊封曹家道士,大人可曾聽過?」
「沒聽過。」也許有人提,但他心不在焉。
「他跟國丈是同掛,如今國丈勢力坐大,為什麼去年您要暗許曹泰雪進宮?」
「本官做事需要向你報備嗎?」
「不不,下官只是、只是怕大人在朝多受阻礙,何況暗箭難防……」
「暗箭?」
「正是。」忙不迭地告密:「去年新科狀元盧東潛雖入內閣,但他一心想取代首輔大人的地位,這幾個月他與國丈爺走得很近……」
「這種小事也叫暗箭?人一入朝,野心就大了,這並不意外啊,在內閣之中,哪個人不想取代我這個首輔?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你啊。」東方非不以為意道。
會來通風報信絕不是出於忠心,而是怕背後靠山失勢而已。內閣自他開始幹政,它日由其它人取代首輔之位,也絕對戀棧權勢,不肯退居幕後甘願當個文書官員,老禿驢跟盧東潛倒是互相利用……東潛,哼,同名之人,居然相異如此之大?盧東潛在他眼裏不過是條攀炎附勢的一條狗而已,而阮東潛卻是……
「不知晉江水患整治如何了?」東方非忽而脫口。
「說起晉江水患,今早奴才瞧見戶部阮侍郎回戶部……」見東方非訝異瞪他,小太監立刻噤口。
「阮東潛回來了?怎麼沒在早朝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