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只知阮侍郎剛回京就到戶部報到,其它都不清楚……」
東方非聞言不再細聽,直接冒雪走向禮部。
「一年了啊……他在朝中也無聊一整年了,每到夜半三更想起阮東潛那硬骨頭時,他總有些興奮與不舍,去年真不該放他去處理晉江水患,從此一別京師,縱有回音也只是水患公文而已。
朝中少了一個阮東潛,照常運作;他少了一個阮東潛,根本沒有樂趣可言。朝中腐敗,再正直的骨頭也軟了下來,他唯一的樂趣就是等著阮東潛再回朝的那一天,讓他親手再折斷阮東潛的骨頭,抹去他小臉的倔強與正氣--
他迫不及待了,真是迫不及待了!這種期待感,比起任老禿驢勢力坐大再玩弄還要讓他感到無比興奮。
「首輔大人?」
清亮中帶點穩重的笑聲在他身後響起,東方非怔了下,緩緩轉身。
「首輔大人,戶部阮侍郎在此向大人請安了。」阮冬故做了個大禮,再抬臉時,秀美貌色依舊,卻沒了稚氣,男孩氣盡退,連帶地骨子裏的倔強也不見了。
「阮東潛?」他所認識的阮東潛,絕不會主動叫住他打招呼的。他所認識的阮東潛恨他入骨啊。
「是啊。」阮冬故受寵若驚道:「大人還記得下官?」
「怎麼會記不得,你怎麼回京了?」東方非攏眉,注視她不敢站直的身子。
「沒有三五年是沒法完工的,下官此次請假入京,想回戶部跟大人們打聲招呼……大人?,」
東方非臉色不悅道:「你不在現場監工,不怕鬧出亂子嗎?」以往的阮東潛必時時刻刻監守其位,什麼時候也變得跟朝中官員沒有兩樣了?
這就是這一年來他朝思暮想的阮東潛嗎?
阮冬故含笑道:「大人請放心,我信任我手下的人。」
東方非哼了一聲,視線落在她一身公服上,總覺今日的阮東潛與去年那個硬骨頭的少年有所差別……是哪兒有差呢?是語氣太恭敬,還是……突然落在她腰間牙牌上。在京朝官皆佩牙牌,方便出入,去年她的牌穗不過是條青紅線結而已,今年她牌穗下竟是串著小小的珍珠。
他一言不發,抬眸注視她良久,再開口已無熱情。
「阮侍郎,你可收了不少賄啊。」
她一怔,連忙道:「下官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不願。「你也不過是一介凡夫俗子,本官對你真是失望。」
她一臉迷惑,卻沒有追問。
有官員從戶部出來,一見她背影,高興地喊道:
「阮侍郎,下班之後……首輔大人,下官沒發現您在場……」
東方非看了官員一眼,道:「怎麼?本官在場,礙到你說話了嗎?有話直說就是,還是你跟阮侍郎密謀反本官嗎?」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戶部官員又是作揖又是喊冤:「首輔大人,今天康親王有夜宴,阮侍郎正好回來,說想開開眼界,所以、所以……」這麼倒黴,康親王是偏國丈爺的,偏又讓內閣首輔給撞上了。
東方非盯著阮冬故,問道:「是這樣嗎?阮侍郎。」見她面露為難,他不屑撇唇,拂袖反身離去。
走了幾步,回頭一看,看見阮東潛與另一名官員恭敬地站在左方作揖,不敢抬頭。連這種大小尊卑的官道也摸個透徹了嗎?去年真不該下重藥,讓這少年再也回不到過去正直的阮東潛了。
「阮侍郎,去年本官送你的禮可還在?」
「在,下官小心保存,不敢有所損毀。」
「今天,本官再送你一樣吧。」
她微一愣,抬起頭,看見他笑容可掬地又走回她的面前。
「本官送禮一向只送適合的東西。」他輕輕使力,手頭扇子立成兩折。「這一把斷扇就送給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