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芳興趣盎然地看著,這是她第一次看老師的日記。趙電在日記中寫到:
「我這個人骨子裏帶著孤僻,不合群。不是我故意要與眾不同,我天性便是如此,大多數人都熱中於做某件事時,我獨不想做。別人都走通衢,我願獨上小路。
常有這種體驗:人多時候最寂寞,席終人散不孤單。一個人做事津津有味,和眾人一起做事便索然無味。和知心談心開心,不是知心就深沉,不會無病呻吟。話語投機便口若懸河,話不投機就默然無語。一切隨緣,一切由興。
我的朋友不多,因為我把人看得太深太透。把一個人看透了,就不想和他交往了。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友。此話真乃至理啊。要想獲得更多的朋友,和別人相處時,最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作瞄准打靶狀,就會百發百中。然而我不想如此,人有兩只眼睛,兩只眼睛同時睜著,這是自然狀態,如果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是做作了,會導致面部的扭曲。同樣,像萬能膠一樣和什麼人都合得來,基本上都是靈魂的扭曲者。這種人的交際意識看似強烈,實則淡薄,他的交際對象多如牛毛,但沒有自己的交際原則,沒有個性與棱角,因而不會有深交。也就不可能有肺腑之交、磐石之交、生死之交。
我也厭惡萬能膠一樣的人,於我,朋友不須多,猶如『室雅何須大,花香不在多』一樣。只有真正的友誼才會有香氣。**不會有真正的友誼,當然就不會有那一瓣香了。當我有傾訴願望時,就袒露心扉,暢敘心曲;沒有傾訴願望,也不在乎別人說我嘴苯口拙,沒有口才。
我常把自己比做一種膠水,我這種膠只粘布和石,所以我的交往是布衣之交和金石之交。俗流浩蕩,我不想隨波逐流,隨俗浮沉。做人要麼沉入海底,以求深度;要麼獨上山巔,以求高度。深處不堪涼,高處不勝寒,所以在塵俗中我常有無邊的淒涼感,尤其在大眾場合,人多時候。身在人群,心孤獨。
長期以來,由於孤獨的驅使,我養成了獨自一人到野外散步的習慣。或迎著朝暉,或踏著夕陽,或面對月亮,或輕撫小樹。在大自然中,在天與地之間,我便不再孤獨,油然而生恬適暢達之情。在大自然中,我找到了心靈的歸宿,我可以無拘無束地飽覽風景,呼吸山河靈氣,吸納日月精華,獨與天地精神往來,就如莊子。這個時候,我真正做到了天人合一。」
袁芳看後,笑了笑,說:「寫得非常好,我怎麼覺得你的每句話都能撞擊我的心靈?」袁芳深情地看著趙電,說:「其實我的心理和你很像的。」
「我也感覺我們倆有很多地方相象」趙電看了下袁芳,「真的,我們倆的確有心靈共通之處。」
袁芳也微笑著看著趙電,融在袁芳那溫暖的目光裏,趙電感到無比的甜蜜愜意。
趙電和袁芳談了很久,趙電感覺和袁芳談心,內心十分的愉悅,而且說話時特有靈感。袁芳回去後,趙電在自己的本子上寫道:創作需要靈感,靈感需要激發,激發要有對象,對象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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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班裏的同學都知道袁芳愛上了趙老師。上課時,趙電一上講台,班裏的男生尖叫了起來。趙電知道他們尖叫的原因,他一句話也不說,表情嚴肅,男生終於靜了下來。
趙電開始上課。他說:「同學們,這節課我們講一講病句修改。這幾天我一直在研究病句,結果我自己也被染上了病。」趙電假裝咳嗽了一聲,引得全班同學都笑了。
趙電接著說:「不過,我認為,一個人身體上有點小毛病不要緊,最怕一個人的心理和精神上出毛病。因為身體上的毛病不會對社會產生影響,而心理上的毛病會對社會產生不良影響。你們說對不對?」
趙電的話讓同學們陷入沉思。
然後,趙電在黑板上寫了一個句子,說:「這個句子很長,比長江還長,句子越長,越容易出現毛病。你們看一看,這個句子的毛病在哪兒呢?」
學生都在思考,有的說這兒有病,有的說那兒有病,還有的說根本沒病。趙電笑著說:「我已經給它量了體溫,高燒40度,怎麼會沒病呢?」
同學們又笑了。
最後趙電說:「這個句子的謂語有毛病,它患的是『胃病』,須用三九胃泰治療。」
一下課,李亮就告訴趙電:「趙電,你父親來了,在食堂門口等著。」
趙電到食堂把父親接到房中。
父親帶了兩只公雞和幾十個雞蛋。趙電說:「到我這兒幹嗎要帶雞?我從來不敢殺雞,再說,在單位裏,不像農村,沒地方養雞,放在房中也不衛生。」
父親說:「我不帶雞又能帶什麼呢?農村人出門,不只有帶些雞鴨鵝嗎?」
雞腿被綁著,父親把趙電的澡盆拿出來,墊上報紙,把雞放在盆裏。
中午,雞在盆裏嘎夠夠叫了起來,從門前走過的學生聽到了都笑了起來:「趙老師在家裏養雞。」
下午,趙電沒有課,他帶父親到街上走走。父親七十五歲了,是民國時期的高中畢業生,認得不少字。父親每到一個商店的門前,都要讀出商店的牌子。
父親只注意讀商店招牌,不注意腳下的路,正讀時,一不小心被地上的一塊磚絆了一下,身子往前一傾。幸好趙電反應迅速,一把拉住他,才沒有跌倒。
趙電說:「你看看就看看,幹嗎要讀出來?」
父親說:「好了好了,不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