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慧珍忘記了敬禮,她就站在自己的學生們之間,像是一位母親。 她仰頭注視著五星紅旗徐徐升起,在風中獵獵展開,與藍的天形成鮮明的對比。 大茶村小學的孩子們,臉蛋兒有的如櫻桃般泛紅,有的髒兮兮的黏住了土屑,仰望著鮮豔的五星紅旗神情專注,虔誠而又充滿驕傲,他們眯著眼睛,仿佛是看著自己親手放飛的鳥兒,它在至高處自由的飄,自由的飛。 不知道什麼時候,李老和刀曉彤也加入了升旗儀式的陣營,兩個人站在最後方,注目鮮豔的五星紅旗,敬禮。 刀曉彤學習著其他人的模樣,將一只皺皺巴巴的手掌舉過頭頂,她看著國旗,嘴角掛著一絲燦爛的笑,陶慧珍猜想她是隱約看到了北京、上海的城市天際線的輪廓。 她的手像是在水裏泡的久了,滿是褶皺,但她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她和娃們一樣,此時眼裏只有五星紅旗,她站的筆直,無畏無懼。 禮畢。 李老的聲音鏗鏘有力,滿是自豪的將國歌完整的唱完,渾濁的目光又在已經升到頂端的旗幟上停留了很大一會兒,才滿意的離去。 每一次升國旗李老都不會缺席,李老走時就像來時一樣不發一言,這個時間,他又該去大茶村的山腳割野菜了。 陶慧珍抿緊嘴巴,國歌的餘韻還在耳邊拉著長音,她看向操場外面,大茶村村寨的幾個傣鄉人,在柵欄外圍觀,他們肅然起敬的樣子,讓陶慧珍不由得再次仰頭注視國旗,它正飄的起勁兒呢。 而頭上,正是早上八、九點鐘的太陽。 「陶老師……紅領巾是五星紅旗的一角,可我的紅領巾被我弄髒了,洗不幹淨了。 」玉兒抱著陶慧珍說,她只有三年級。 每一個學習委員都是老師最好的幫手,也是最依賴老師的,玉兒對陶慧珍也不例外。 她抱著陶慧珍很傷心的哭了起來。 有幾個孩子被感染,朝著陶慧珍圍了過來,以依賴的,粘稠的眼神看著陶慧珍。 孩子們的紅領巾都皺皺巴巴的,有些被鋼筆水侵染過。 這些紅領巾和他們用的課本一樣,來自縣中心小學的學生,是王科員收集來的。 陶慧珍朝玉兒眨眨眼:「紅領巾雖然髒了,可它仍然是鮮豔的,它代表的精神和象征不會因為弄髒就被埋沒,以後注意點就沒事了。 玉兒怎麼這麼愛哭呀?」 「陶老師……」玉兒把臉埋進陶慧珍的腰間,蹭了蹭。 「陶老師,聽說你以前是一名舞蹈演員嘛,你為我們才來了傣鄉,還放棄了你的事業。 」 「老師,我聽說你在傣鄉吃不慣住不慣,老師您辛苦了。 」 聽著學生你一言我一語的講起話來,陶慧珍把懷裏的玉兒抱的更緊,她不需要任何感謝,更談不上放棄了什麼,舍棄了什麼。 這條路是她心甘情願選擇的,如果不讓她這麼做,才是難為她。 她也不是抱著同情心在敦促自己,她是為教育而教育。 教育不是感情問題,是硬核的,人類發展中的基礎問題。 她只是希望,每一個適齡的孩子,都能夠有機會學習,不再面露迷茫。 「老師。 」巫慧妍打開手掌,她掌心有一個很小的紙包,小心翼翼的在陶慧珍面前打開,裏面是兩顆透明的冰糖,她竊喜的說道:「那天呢,椅子塌掉讓我摔了一個跤,阿媽看到我腿上青了一大塊,心疼的給我包了三塊冰糖,我昨天睡覺含了一塊兒,很甜呢,給你一塊。 」 三塊冰糖。 陶慧珍嘴角囁嚅,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她像巫慧妍這麼大的時候,也含過冰糖,那種甜,是蜜一樣的甜,能甜到心裏去,可是眼下,她怎麼也想不到那種甜味兒了。 同樣的冰糖,在不一樣的環境,不一樣的年代,味道也會改變。 巫慧妍的手一直向前伸著,兩塊冰糖幹淨無暇,像是兩顆鑽石一樣珍貴。 同樣,它在陶慧珍的眼裏,有著相當的重量。 陶慧珍再一次感覺到,她其實能做的並不多,僅僅是一點點微小的東西,但好在,她知道在另外的地方,都有像她一樣的人,在做著同樣的微小的努力,如果將所有的微弱的改變疊加在一起,那改變將是無窮大的。 將一支火把在大山深處的某一點點燃,它發出的光亮微乎其微,不足以照亮偌大的山穀,不過,同樣在每一個山穀都點亮一支火把,從遙遠的太空看,這些火把卻能照亮整個地球。 陶慧珍從巫慧妍的手裏捏起一塊冰糖,放在舌尖上含著,真的很甜。 「巫慧妍,你腿還疼嗎?」陶慧珍問。 「不疼了。 吃了冰糖就好啦。 」 阿亮黑漆漆的眼珠,始終盯著那兩塊兒冰糖,他凝視著陶慧珍的嘴巴,想象著那甜味兒,咽了一口口水,酸溜溜的說:「我摔跤了阿爸也不給我包冰糖。 」 「你阿爸不舍得給你吃吧?冰糖可是好東西。 」一個學生揉了揉臉說。 「胡說,我家根本就沒冰糖。 」阿亮轉頭回看那個學生。 陶慧珍盯著頭頂飄動的五星紅旗發呆,心裏惦記著今天的課程,做了好一會兒思想鬥爭,她才下定決心的說:「老師給你買好吃的好不好?我們現在就去小賣部。 阿亮你來帶路。 」 第1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魔幻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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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遙遠的微光》
第1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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