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說到哪兒去了。」蘇綠柳聽得一頭霧水,她大老遠從山上趕回來,可不是特地讓娘評頭論足的。「您要我趕回來有什麼要事,店裏缺人手嗎?要不要我出去幫忙招呼客人呢?」
「娘哪舍得讓你跑堂,你可是娘的心肝寶貝耶,那此事讓下人做去,你現在回房去梳洗梳洗,我晚點兒替你張羅一套軟紗羅裙拿上去。」擺擺手,她催促著蘇綠柳快回房去。
「要我換回女妝?!娘,您可以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嗎?」
「娘想好好地看看你,看看我的寶貝女兒出落得有多標致、多迷人了。」蘇鳳娘語氣不改得意和自豪。
「就為了看我,你竟讓我千辛萬苦地從山上趕回來見您?!」蘇綠柳無法置信,黑眸裏盡是震驚和訝然。
從她上山學武開始,她便應師父的要求改變妝扮,每天把臉蛋和露在衣衫外的皮膚全抹成黑黑的,除了師父外,山上所有的師兄弟們,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其實是女兒身。
然而每次回來時,她也是很自然地以黑黝黝的男子裝扮出現,至於蘇鳳娘這方面也深怕女兒的美貌會意來不必要的麻煩,於是也就順其偽裝,六年來可從沒要求過她回複女兒身。
可今兒個情況有點詭異,娘差人快馬加鞭捎信到山上,要她盡速趕回來,竟然就只是要好好地看看她?!
「去、去,快回房去,娘這裏忙完就去找你。」
不理會一臉錯愕的綠柳,蘇鳳娘轉回身忙她的事去。從衣袖裏取出一小包無味的白色粉末,她小心翼翼地將粉末倒進一只精致的小酒瓶中。
「娘,你在酒裏面加了什麼?」蘇綠柳驚訝地大叫,她猛地湊近蘇鳳娘的身旁。
「丫頭,你怎地還沒走……糟了!」
被蘇綠柳這一叫,害得蘇鳳娘、心虛地手滑了一下,那包原本該全數倒進酒瓶裏的粉末,灑了一些在地上。
「糟了?!什麽事情哪?」蘇綠柳不明究理地偏首看著一臉懊惱的蘇鳳娘。
「你別問了,馬上給我回房去,聽見了沒有。」蘇鳳娘雙手插腰,生氣地遣走這只會壞事的笨丫頭。
「回房就回房嘛,何必凶巴巴的。」蘇鳳娘難得會發脾氣,蘇綠柳摸摸鼻子,兜轉身離開了酒窖,嬌小瘦弱的身子消失在光亮的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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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過膳堂外一條後巷,從這裏爬上老舊的木梯,可以直接來到位於飯堂上層的廂房。上層共有四間上房,蘇綠柳的閨房就在最角落那一間,中間隔著一間蘇鳳娘的房間,其餘兩間就是讓客倌住宿的上等廂房。至於膳堂後面那幾間矮房,則是價位較低的普通房。
平常住宿的客倌,並非由此處隱密性極佳的木梯通行,而是在另一端的轉角,另有道樓梯可以直接通往一樓的膳堂,專門供給住宿的客倌使用的。
拾級步上木梯,正好和從樓上提著一只木桶走下來的昆嬸打了照面。
「昆嬸,要不要我幫忙?」看昆嬸好像很累的樣子,蘇綠柳忙上前詢問。
「不用了,若被你娘看見,我躲不了會挨一頓罵的。」
昆嬸搖頭拒絕,在這裏工作的人,哪一個不知道蘇鳳娘疼這個女兒,簡直疼到天上去了。她哪敢有那個膽,叫蘇綠柳幫忙做事。
「不會的,反正我閑得發慌。」
蘇綠柳不免失笑,每一次回來,她總是像個千金大小姐般地被伺候著,一點小活兒都沒能分到。
「你剛從山上回來,一定很累了,既然無聊,就回房去補個眠吧。」
「昆嬸,要不讓我做點輕松的,樓上廂房的客人要茶麽?我可以順道端上去,然後再回房去。」蘇綠柳卯足勁討起活兒來。
端茶?!這……還是算了吧!
蘇綠柳的話讓昆嬸心慌了一下。記得有一回她硬是搶了活兒,要端熱茶給住房的客人,孰料一踏進房內,腳卻絆到那矮到不能再矮的門檻,熱騰騰的茶直直飛了出去,好死不死地灑在人家客倌的身上。
有過這樣一個「壯烈」的經驗,昆嬸說什麽也不會再讓她去端茶了。
「秦公子他正要洗澡,你幫不上忙的。」
昆嬸和她錯身而過,往樓下走去,她正忙著替住在上房的那位秦公子打洗澡水,這幾趟來回真夠她累的了。而蘇鳳娘方才還交代也得替蘇綠柳打滿一桶洗澡水。她年紀大了,一次得伺候兩個人,實在有點兒力不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