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侍女進來,看到她時有點錯愕。「少夫人陪大少爺出門了。」
「少夫人?」
董府少夫人是她嗎?
侍女的話與老夫人的聲音沖撞著她的大腦,她感到暈眩。原以為經過昨夜的溫柔繾綣和徹夜交談,她可以信任董浩,可以不再煩惱,可現在,她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放聲大哭,但就連這個小小的願望也難以實現。
「我為什麼不能出去?」被守門的護衛擋住時,她驚訝得忘了傷心事。
「是大少爺特別吩咐的。」家丁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她感到呼吸困難。「不可能,董浩不可能把我關起來!」
一個年紀較大的男人聽到吵鬧聲走來,得知緣由後,耐心地對她說:「屬下是護衛領隊,大少爺今晨出門時確實吩咐不能讓夫人獨自出門,如果夫人要去什麼地方,屬下可以派人送‧‧去。」
「送?」那分明是監視她!「不用了,我什麼地方都不想去。」
她茫然地回到梧桐園,將房門鎖上,身心俱疲地倒在床上。
她累了,真的累了,她過去的生活一直那麼簡單,那麼一目了然。可如今,她落入了一團混亂之中。她甚至理不清自己的思緒,說不清自己的感情,對周遭的人與事,包括昨夜與她身心交融的董浩,她都覺得距離遙遠,無法看清。
董浩,你為何要這樣對我?在這座府宅內,我究竟算什麼?
她問自己,然而卻像董府所有的人一樣清楚答案,只是她不願承認而已。
望著床頂的絲綢帳頂,她感覺那紅色織物就像她流血的心。
她想找個人傾訴,可是偌大的董府,誰是她的朋友?
窗外吹入的風很冷,被水弄濕的裙裾貼在腿上,讓她忍不住打著哆嗦。她好思念她溫暖的家,好想回到愛她敬她的族人身邊,回到永遠不會背叛她的家人身邊。
爹爹、姊姊、哥哥……如果他們知道我在這裏過的是這樣的日子,一定會很傷心、很生氣,我讓他們失望了,我一點都不像冼家人!
淚如泉湧,最初她伏在床上強忍著不哭出聲來,可是當胸口被千萬種痛楚堵塞住,喉嚨因哽咽而灼痛時,她終於號啕大哭起來。
反正在這座冰窖裏,沒有人會來,沒有人會理睬,她為何要壓抑自己?她要哭個夠,把心中的委屈和怨恨都哭出來!
不知哭了多久,她嗓子哭啞了,淚水哭幹了,然後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然而,不管睡得有多沉,當西曬的陽光照進窗來時,她在茫然中醒來,感到渾身無力,內心空虛。她搖搖晃晃地走下床,跌坐在案桌前。
「天哪,我在幹什麼?」看到銅鏡裏雙眼紅腫、精神萎靡的自己時,她先是大驚,隨即猛然清醒。「我是冼家的女兒,是大都老的後代,怎能做哭哭啼啼的可憐人?既然他娶了我,我就是董家少夫人,就得堂堂正正地生活!」
是的,受窩囊氣的日子結束了!從明天起——不,從現在起,她要振作起來,展開絕地大反攻。她絕不能坐以待斃,看著自己的生活被人破壞,自己的快樂被人奪走。如果董浩想跟柳青兒出雙入對——那好,我會讓他後悔辜負了我!
柳青兒美麗?是吧,我同樣可以美麗!
將銅鏡擺正,她端詳著自己,雖然雙眼紅腫、面色蠟黃,但沒有關系,明天一切都能消除。
柳青兒會做買賣,是嗎?那容易,我也可以!不就是買賣東西,收錢交帳嗎?我不信自己做不來!
柳青兒能討好傲慢乖僻的老夫人,讓那個不愛笑的老太太樂開懷,對吧?行,我冼碧籮也有一張巧舌甜嘴!
柳青兒會勾魂術……嗯,應該會吧?不然像董浩那樣的正人君子,怎麼會被她迷住?可是,該如何勾魂呢?
她對著鏡子皺眉沉思。昨夜他似乎很迷戀她……是的,昨夜確實是他們成親以來,他表現最為熱情的一夜,難道昨夜自己有施勾魂術嗎?
她仔細地想,用力地回憶,可怎麼都想不出自己昨夜有異於往日的表現。
算了,這點可暫且放棄,先把府裏的大大小小搞定再說!
主意一定,她打開門走下樓去,看到小廳內的桌上放了飯簍,裏面的飯菜還是熱的。轉頭看看日頭,她驚悟到在恍恍惚惚中,她竟「哭」掉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