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要吃,對,我要吃……唔唔,還餓……還要……」沒合起來的嘴在嘟囔著「餓」,上下唇蠕呀蠕的,像在咀嚼稀世美食,吃得不亦樂乎,連咬在嘴裏的東西是他那件薄被也毫無所覺,讓他不禁懷疑她會不會早上睡醒,發現將一整條棉被給當米飯吞下肚去了。
「你過來……睡這邊……這邊……」
趙雲以為她醒了,沒想到她仍在說夢話,是夢到他,所以趕忙要讓出床位,還不忘伸手在空位置上的枕邊拍了拍。
他開始覺得她嘴裏嚷著要吃要吃的東西,很可能不是他所以為的食物,而是——他?
「也許,我明天一大早不該去向雲長借《春秋》,而是該將她丟回撿到她的那個地方——」解鈴還需系鈴人,哪裏來的就送回哪裏去。
「唔……」聽到趙雲的低低自喃,床上的人有了動靜,先是柔柔眼,瞧見了他,才露出酣笑。「睡這邊呀……」這句不是夢話。
「天亮了。」言下之意是天亮了還有什麼好睡的!
「早上了嗎?」抹抹嘴角,發現流了好多口水,再用棉被擦擦。「你幾時回來睡的?」
趙雲沒應聲,他不想說謊騙人,卻更不想讓她知道他竟然會煩惱到時至破曉才回營帳。
「你沒有回來睡厚——」
小明眯起那雙細眼,不是問號、不是懷疑,而是擺明的指控。
「……」不說話,他就是不說話。
「你看,這上面的東西還在,你連睡都沒睡!」短指指向床榻的木板,上頭有一行用白線拼出來的字——趙雲專屬床位——那是只要有一絲絲風吹草動,或是有人輕輕碰觸就會弄散掉的,而今白線湊成的字還完整無缺,表示這位置根本沒人進駐過。
「……」他還是不說話。
「你犯規!我要加住一天!」
「什麼?!」趙雲瞠目,震驚地看著她。他是不是聽錯了?!
「也就是說,我住在你的營帳日子變成四天。」彎下拇指,將直挺挺的四根指頭湊到趙雲面前,「你要是再不回來睡,馬上就變五天。」拇指也跟著站起來,「還是不回來睡,六天。」另一只手也借了根指頭過來。
趙雲怒瞪她,一時之間竟覺得拿她沒轍。
他想背誓!他想毀約!他想認真實行殺人滅口的百年大計!
麻繩,夥房裏有!大石,校場邊有!急流,兩裏外不遠!再加上他一副歹毒鐵石心腸,要解決她,好比擰死一只小螞蟻——
「要是你又想殺我,又失敗沒殺死的話,我就一輩子住定了。」仿佛看穿他滿腦子裏的血腥,醜話補充在先。
是呀,一根羽箭貫腦而過都殺不死她,區區一條湍流又有什麼用,說不定過幾天後,她就給遊回來了——
「我、今、晚、會、回、來、睡!」白玉般漂亮牙關字字緊咬道出,口氣雖是清冷,但不帶半分曖昧,是怒氣爆發前的隱忍。
沒關系!睡就睡!誰怕誰呢!他一個堂堂八尺大男人,會怕一顆連他腰間都不到的胖皮鞠?!她膽敢對他手來腳來,他就讓她斷手斷腳!
頭來頭斷!腿來腿斷!
「好,我等你噢。」眼兒彎彎地笑,像兩座隨筆一畫的小山似的。
趙雲飲恨,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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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明顯,趙雲今天心情惡劣。
平時他算是不多話的人,但是無論是誰同他說話,他一定會有所回應,就算少少一兩個字也不吝嗇,不會像現在,雙臂環胸、冷眼沉默,看到誰就瞪誰,仿佛與所有人都有深仇大恨。
「可憐的子龍。」完全明白始末的魏延只能在一旁替趙雲搖頭歎息。等等回頭別忘了要提醒馬超和馬岱這幾天能離子龍多遠就多遠,最好是將他們兩兄弟調回成都去,他怕自軍寨裏先來場同袍廝殺。
「可憐?可憐什麼?」張飛自是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