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就有幾個自認容貌不差的丫鬟不懂事,以為上了大少爺的床好歹可撈個妾室做,不愁吃、不愁穿地等人伺候,不用看人臉色。
可惜床角都沒摸著呢!潔身自好的邵淮南臉色一沉,當下命人將心懷不軌的丫鬟丟出去,十兩銀子解了約永不任用。
通常由邵府走出去的下人很難再找到好差事,因為眾人皆知邵府主子一家良善,若非犯了難以饒恕的重大過失,否則不會遭到解雇,因此沒人願意雇用連善人之家都容不下的丫鬟。
銀雀的不貪不求正是所有丫鬟的典範,邵懷遠夫婦常誇她守本分、知進退,說將來必為她找戶好人家,該有的嫁妝一樣不少,樂得她成天想找個漢子把自己嫁掉。
「小姐,你看那裏有個算命攤子,我們過去瞧瞧好不好?」她好想知道幾時能遇到她的冤家。
意興闌珊的瞄了一眼,沒多大興趣的邵銘心隨即看向廟口前熟悉的人影。「有什麼好瞧的,不就是張糊口飯吃的天師嘴。」
說是道非全推給鬼神,禍福不沾身。
「天師嘴?」小姐的話越來越深奧了,十句當中她起碼有三句聽不懂。
「道三說四無憑無據,點你一句富貴不愁沒賞銀,壞你一聲年關難渡還怕不送銀兩去?消災解厄哪樣不用銀子打發。」全靠兩張嘴皮道盡古往今來。
說得准自然銀兩人袋,一個不准也不打緊,反正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這個算不准還有下一個,猜來猜去總有一、兩個倒黴鬼吃下空餌。
「小姐,你小聲點,那個算命的會聽見啦!」瞧,他直搓八字胡往她們主仆的方向盯。
大驚小怪,這丫頭越來越沒分寸。「聽見又如何?瞧你緊張的。」
想去卜算姻緣的銀雀苦著一張臉不肯放手,直揪著邵銘心的毛裘擺出求人的姿態,像個欺主的丫鬟非耍賴到底似。
但是外表看來好說話的邵銘心偏不如她願,拍掉她造次的手扭頭就走,意志堅定地讓她明了誰是主、誰是仆。
該給的縱容她不曾吝惜,不過要看場合,主仆的職分若不分清楚,他日落人口舌被指稱惡婢可不好找婆家,再多的嫁妝也掩不去外人輕賤的目光。
為了她好,適時端起小姐的架子是必須的。
「小姐請留步,可否容老朽為你算個命?」
一身仙風道骨,神情清朗,五十開外的清廢男子做儒生打扮,眼戴西洋眼鏡,手拿八卦鏡卜算方位,未隨滿人的規定剃頭而束發於頂。
順治二年制定的剃頭令於僧、道無用,因此令人直覺性的猜測他乃道家一派。
「命是天注定的,算來算去還是命,你能改變上天的旨意嗎?」雖然她不信江湖術士的滿口胡言,可是蓮足仍輕移了幾步。
因為她有個思春的丫鬟。
「命是父母所給與上蒼無關,小姐面露喜光,天庭飽滿,他日必是富貴中人,享榮一生,尊貴非凡。」摸著唇上須,他語帶玄機的說。
「不用他日,我已身處富貴之中,你算的不准。」誰不知道她爹是誰,名譽京城的大夫邵懷遠耶!豈不榮貴一生,哪用得著他開口。
要說起邵府掌控江南、江北大半的藥材一點也不假,雖是醫者亦是生意人,任何稀有的藥材都能在養生堂購得,成色之純不比大內皇宮的禦藥房差。
有時宮裏的嬪妃還差太監來此購買養生、滋膚的聖品,贊不絕口地直要她爹人宮為皇室效勞,只是一直被太後阻攔而作罷。
「小姐看的是眼前,老朽看的是陰陽,何不寫個字來考考老朽?」准不准總有八分樣。
一聽到考字,提不起勁的邵銘心眉眼含笑地拈指一比。「你非賺我銀兩是不是?」
「非也,非也,老朽願一文不取的為小姐測字,若日後應驗了老朽今日之言再給銀兩如何?」他賺定了她的紅包錢,天機盡在覆手間。
看了看他不像有假的神情,好奇心不免被挑起。
「好吧!我寫個字你來測測。」不提筆,不沾墨,她以指沾水寫下個「媚」字。
反正閑來無事當是尋開心,聽聽無妨,陪同娘親布粥的大哥忙得不可開交,她若在此時上前肯定挨頓罵,家裏最愛訓人的就是他了,比爹娘還羅唆。
「媚字去女是眉,適才老朽說你面露喜光,喜上眉梢表示近日有喜事臨門,小姐的終身大事可望在年節前後抵定。」討杯喜酒喝喝倒是挺愜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