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鬱宛西回到家已入夜時分,別墅園裏一路有燈光照耀,走在刻意鋪壘而成的鵝卵小路,總是沒有原古的味道。
鬱宛西打開門,走進家門,習慣地換下鞋,房子的空蕩讓她不敢去掃視,徑直走進開放式廚廳,到了一杯水。
「這麼晚你去哪裏了?」如幽魂般的聲音在空蕩的空間內回旋。
鬱宛西差點被水嗆了一口,伸手去點亮客廳的燈,昏暗的空間驟然如白晝般點亮,光線打照在邵士森陰晴不定的臉上,仍有半側臉隱沒在陰影裏。
鬱宛西好不容易平複心境,漫不經心地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什麼不開燈就坐在這裏?」
邵士森揉了揉略受傷的眼睛,也許是旅途的勞累,他的眼窩深陷,看起來極其疲憊不堪,陰陽怪氣地說道:「鬱宛西,你也會關心我嗎?」
鬱宛西聽出他話語裏的冷嘲熱諷,她無心在這個時候和他吵架,何況他們無論如何吵也不會有結果,便緩和語氣說道:「既然剛回來,就早點休息吧。」鬱宛西邊說邊邁步走上樓梯,離開這樣的是非地。
「鬱宛西你給我站住,你就這麼不把我放在眼裏嗎?」邵士森突然低咆吼道。
鬱宛西收住了腳步,看了看怒不可遏的邵士森,慢幽幽地說道:「請你不要在別的女人身上受了氣,回家就對我暴跳如雷,我不是你圈養的情人。」
邵士森騰地站起,帶動了茶幾上的杯子,玻璃杯滾滾而落,落在柔軟的地面上,終究避免了破碎聲。
邵士森一步一步走到鬱宛西的面前,四目都在倔強中直視對方:「圈養的情人?很好,你知道情人該做什麼嗎?那你呢?不允許我碰你一下,卻和別的男人招搖撞市地滿大街亂抱亂吻,鬱宛西,你就是這麼給我戴綠帽子的嗎?」邵士森越說越大聲,眉心皺起,青筋跳動,雙目怒紅。
鬱宛西扶住旁邊的扶梯,才讓自己搖晃的身體固定住。
「如果你那麼介意那天晚上的事,如果你覺得我完全不符合你的妻子的標准,我說過,我們的婚姻只要你喊停,我便給你自由,這句話永遠有效。
鬱宛西急地說完,便騰騰地跑上樓,留下木然挫敗的邵士森,在拐口處,鬱宛西停下腳步,背著聲說道:「邵士森,我們離婚吧!陽陽也足夠大了。」說完鬱宛西走進房間反鎖好門,這一晚的鬧劇夠了。
終於還是說了出來,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這原本就設想好的結局,本不應該由任何的不舍和心痛,可是為什麼在心髒口的位置上還是泛著隱隱的酸楚與疼痛,畢竟是生活了六年多,糾結了六年多,也曾連著心脈共同因喜而喜,因悲而悲,也曾攜手邁過最艱難的時月,也曾有過無數個纏綿悱惻的良辰美景,只是走到最後一切都毫無意義。
邵士森一下癱坐在冰涼的樓梯上,她終於還是說了離婚,他這六年多的時間裏,他一直小心得維護著他們的婚姻,他不知道為什麼最終還是走上這一步?到底問題出現在哪裏?他們也曾有過默契的時候,有過恍惚間的幸福,他以為他一直都懂她,一直等她用時間來接受和默認他,他一直歡雀地以為情況會慢慢好轉,不管曾經她是多麼刻骨地愛過一個人,都會在蹉跎的歲月裏慢慢忘卻,他們總有一天會成為心靈相通的夫妻。
可是什麼時候開始,情況在慢慢地逆轉,反其道而行,她一天比一天抗拒,在他一步步地成功中,對他是越來越冷漠,漠不關心,甚至鄙夷,原以為她是因為他的早出晚歸,有時候迫不得已的應酬才生氣別扭的,可是原來並不是這樣的,即使他偶爾徹夜不歸,在衣襯上刻意沾染胭脂水粉,她也是漠不在乎,默默的洗掉,從來都是不聞不問。
他在她的冷漠下心灰意冷,他們的關系也在彼此的拉鋸中惡化,可即使這樣,他也沒想過離婚,甚至害怕離婚,因為她不知道,她對他而言不僅是現在的妻子,少年時的夢,也是他一輩子的愛人,只是他從來沒有對她說過,在他心裏從來不是鬱宛琪,他愛的一直是她,鬱宛西。
他對鬱宛琪是一輩子的愧疚,他做不到在她死去後,為了自己自私的愛,而去努力撇清和她的感情,如果是這樣,不光鬱宛西看不起他,他自己也會看不起自己的。
第109章權衡的愛情
第二天早上,待鬱宛西起來時,樓下已經空蕩蕩的,唯有那個玻璃杯滾落在地上,濡濕了一灘地毯,她不知道邵士森是今早出的門,還是半夜就出去的?既然很快沒了關系,也用不著她關心多問。
鬱宛西走過去彎腰撿起杯子,玻璃杯還完好無損,只是裂縫的是他們彼此的心還是這段牽強的婚姻?
之後的幾天,邵士森更加變本加厲地徹夜不歸,鬱宛西堅持不以任何理由給他打一個電話,依然如往常一樣兩點一線,穿梭於花屋和家裏,鬱宛西覺得小玲的心事越來越重,一天之中常常精神恍惚。
直到有一天,鬱宛西開著車等紅燈時,看到風度翩翩的卓逸正和一個年輕氣質的女子臨窗而坐,彼此目光相視間那悄悄抖落的甜蜜任誰也看得出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鬱宛西終於明白小玲精神恍惚是為何?
再見小玲時,鬱宛西想加以勸導,話到嘴邊不知從何說起,她想到邵士森曾經說過,「這世上沒有完全的善與惡,只有自私或者更加自私,自私沒有錯,只要不去傷害到別人的前提下,那自私更是理所當然。其實每一個人做事都會自我衡量,也會用同樣的稱去衡量別人。小玲不惜一切代價跑出自己的家鄉,也要還債悔婚,自然因為她對阿勇沒有感情,但誰能說她根本就是從心底看不起阿勇,她覺得阿勇根本配不上她,所以當卓逸正走進她的世界,她受寵若驚,對她而言這跟平步青雲沒什麼區別,與其說她愛卓逸正愛得無法自拔,倒不如說她是淪陷在自己的幻想裏,幻想卓逸正能娶她,從此成為堂堂正正的城裏人,成為所有同村人羨慕的對象。而在這物質橫流的時代,卓逸正也不是生活在自由與愛的渴望年代,他的心中也有一把計較的稱,他有很多選擇,他大可以選擇那些和他同步行駛甚至家境比自己還要優良的女子作為一生的伴侶,既沒有一大幫窮親戚的拖累,也不會受親友們的鄙視和不理解,甚至對方家庭還可以一起與他承受房貸,你說他何樂而不為?為什麼非要吊死在一棵光禿禿的樹上呢?」
那一次邵士森的長篇大論,讓鬱宛西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可以將感情和利益契合得如此天衣無縫的人,竟然還是那個曾經唯唯諾諾斯文有禮的邵士森?
「不要用這種目光看我,我們現在說的是小玲和卓逸正的事,如果你關心小玲,就勸她放棄不切實際的幻想,走出自己給自己的困境,走出被自己封死通道的死胡同,學會放手,學會甘心,這個城市分手的男女每天都有,再痛再難,哭過之後依然碧藍晴空。」
這是邵士森曾經給她的原話,那麼這句話是不是現在也要用在他們身上,是呀!這個城市分手的男女每天都有,再痛再難,哭過之後,依然碧藍晴空。
「小玲。」鬱宛西沒有意識地喚道。
恍惚中的小玲驚了驚,抬起頭,鬱宛西這才看到小玲不知何時已淚眼朦朧,許是昨天夜裏哭得太久,眼睛浮腫不堪。
鬱宛西略心疼得握住她冰涼的手,用力握了握,說道:「真的有那麼痛嗎?那麼就由時間來治愈,時間會是最好的良藥。」這個時候鬱宛西只能勸小玲放棄,而不是任由她將自己撞得頭破血流,到最後再來慢慢舔平自己的遍體鱗傷。
「不,時間不能忘記痛,只會慢慢習慣痛,沒有他,我會痛一輩子。」鬱宛西沒想到小玲會說出這樣的話,著實驚了驚,她說這話時竟是咬牙切齒的堅定,讓人無法懷疑她只是年輕魯莽時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