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這是在幹什麼?
她的腳步倏然停在空地的邊緣。
「喂!東西全搬出來了嗎?」一身工人裝扮的壯漢站在她家門口吆喝著。
「搬完啦!」兩個男人扛著她的餐桌兼書桌走出鐵皮屋。
「好,把怪手開進來,我們先拆前面的塑膠搭棚後面的鐵皮部分待會兒再動手。」
倚月的小嘴張大成兩顆生雞蛋的寬度,呆呆打量前方的景象。
隆隆的引擎聲發動,一部外形酷似火戰車的怪物大舉入侵她的家園,萬惡的機器手臂毫不留情的侵擊著違章小屋,嘩啦聲響起,她的「家」仿佛被刀子劃開的奶油,馬上切成兩半。
她的家!那群土匪居然擅自拆掉她的家!任何剛從哀淒場合歸來的主人,見到這幕場景,絕對有權利當場發瘋,然後免費住進松山精神病院,享受VIP會員獨享的專有權益。
「住手,住手!住──手──」她發出原居住民出征的戰吼,奮勇攻進淩亂的現場,捍衛脆弱的家園。
「喝!」怪手司機硬生生定住下挖的機器手臂。好險,好險!差點掘中一個活寶貝。
「查某囡仔,你是不驚死喲?」工頭吐出一口檳榔汁。她想自殺盡管到淡水河邊往下跳,沒人會阻止,但是如果害他們吃上人命官司就夭壽了。
「不怕死的人是你們!我問你,為什麼破壞我的房子?」她兩腿劈開,雙手叉腰,一副複仇女神聲討正義的姿態。
這陣子她已經被衰神欺負得夠慘了,沒想到連人類同樣也上門軋一腳。
「你的房子?」工頭愣了一下。「不可能吧?小姐,你會不會認錯?」
倚月的牙根澀酸得冒泡。這票工人們把吃飯工具全弄進來了,拆除機器霸占了整片空地,他們不分青紅皂白,竟然敢到她的地頭上動土。
「我當然沒有認錯,這個地方又不是什麼度假別墅,人人爭著認領。」她搶白。
有道理!工頭不得不點頭贊同。
所有工人眼見拆遷過程演變成曲折離奇的攻防戰,不由得全停下手邊的工作,靜待結果揭曉。
「不對呀!公文上明明指出,這處違章建築專門作為儲藏倉庫,沒人住的。」工頭搔了搔腦袋。
「難不成我是鬼嗎?」她的指尖遙遙對准他的腦袋,似乎巴不得那根食指變成左輪手槍。「你們別欺負我不懂法律,即使營建單位強制拆遷違章建築,也應該在事前發出拆除通知。你們非但沒有知會過我,而且還莫名其妙的就把怪手駛進來,自己隨便亂拆房子,眼裏還有沒有三民主義的中心思想:主權在房客呀?」
原來那個什麼三民主義是這麼寫的,他王阿三啥子好書都念過,唯獨漏掉三民主義這一本。
「哎呀!我不跟你吵了啦!地主和律師在巷子口,你自己去找他們理論,我們只負責做工,才不管三民、五民的。」工頭幹脆把燙手山芋拋給地主大人。
倚月這下子開了眼界。她萬萬沒想到房東居然連律師都找來了,好歹她和王嫂也是付過房租的,Who怕Who?別以為她年紀輕就好欺負。
「好,我警告你們,在我回來之前不准亂動。」她偷偷計算好對方的陣線。
一部怪手,兩輛推土機,七個工人,幾把鏟子和鐵鍬。OK,她記住了,待會兒即使多出一個幫手,她也會教這幫大猩猩好看。
她慢慢轉過身,頸項上的寒毛豎得直直的。
叮咚!金屬落地的聲音。
「是誰?是誰偷挖我的鐵皮牆?」她火速面對這些萬惡的幫凶。
無辜波及戰火的工人呆愣在原地。
「啊,我五塊錢銅板掉在地上也不行?」恰查某!
「哼!」倚月調整頭繼續往外走。別以為她會中了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
她邁了兩三步,冷不防回首臨檢他們。「有沒有人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