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有些垂涎。
不,是垂涎三尺。
今朝道消魔長,他甘敗下風,擇日再扳回一城便是。
女子猶似璿璣圖,複雜難解。
她可以為了一餐飯停駐腳步留在徐州城的酒樓裏花三、四個時辰,從日正當中吃到夕陽西下,可是卻不曾想到天色已晚,理該留宿徐州待明早再起程上路,出了酒樓便往北城門走,停也不停。
然後,讓兩人落至前無店家可宿,亦無民宅可借的困境。
一男一女漫步山林原野,有皚皚月光、潺潺流水,夜梟呼呼、林葉挲攖菘疑相伴,饒是花前月下,宜情宜畫。
倘若不去想起此刻是夜半醜末時分,他會更有閑情逸致。
「你還要繼續走下去嗎?」她不累啊?曲翔集訝異一名女子竟有如此腳程,算了算,他倆已走了三、四個時辰。「在山間夜路行走很容易迷路。」
前頭的人回眸築笑。「有你在,不必擔心。」
還具信得過他!曲翔集幹笑,「我為一介遊民,江湖閑人,怎堪女俠如此信任。」
美目眯起別具深意的探視,托月色昏黃的福,毋需擔心被看見。「呵呵呵……」
「你笑什麼?」她很愛笑,這是他近日來的發現。
她的笑,非時下閨女撚指掩唇斂眉抿笑,而是近乎豪氣幹雲的爽朗笑聲,如銀鈴般清脆,不吝讓眾人聽聞,亦不怕惹人非議。
江湖上這樣的俠女也屬少見哪!
民間禮教縱使無法全盤約束闖蕩江湖的女子,但並非全無限制,只是沒有民間來得繁褥而已;但她竟全然無視禮教,想笑便縱聲大笑,想逗人就不吝眉目含春帶誘,無一絲羞澀,亦無半點勉強佯裝,完全狂放,不受江湖束縛。
不管民間禮教,亦無視江湖對於俠女的規範,獨樹一幟,傲然佇立,多麼奇特的一名女子。
她究竟來自何處?師承何門?對她,他實在愈來愈好奇。
江湖後浪輩出時有所聞,但言行舉止大同小異,他才正因如此而覺得江湖無趣,怎料竟會遇上這麼一個特立獨行的女子?
緣分!他只能歸於這兩字。
「翔集呐!」
媚聲低喚,輕而易舉地拉回他沉思的神智,待回神,豔容已近在眼前。
是男人,難免悴然心動,曲翔集震退一步。
見他退步,季千回呵笑,「怕我?」
「男女授受不親。」他只能端出古人名言佳句以對。
「要真如此,一開始你就不該邀我同行。」現下才說這話不覺太遲?俏眉皺起,頗不贊同。「與我同行,你後悔了?」「怎會?」曲翔集笑得淡然平和。「多識得一名特立獨行的女俠,增廣見識,在下深覺榮幸。」
一字一句,表面是敬重,實則語中淨是疏離生分的客氣。這人,並非表面上那麼容易和人打成一片、結識為友。將他當朋友的人可真慘,她篤定十個有九個看不出他淡漠疏離的真性情。
淡漠疏離——這四字令她心頭一問,倏然轉身。
「怎麼了?」不明就裏的曲翔集盯著眼前的纖影,不解地問。
「今夜就在這兒休息。」
「這裏?」荒山野嶺?他詫異地問:「怎麼休息?」
「你家的事。」她不高興!這男人把自個兒封得死緊,連縫也不讓人窺探還擺出一臉平易近人的模樣。或許為人正派,但心思深邃難測、內外不一,構得上「虛偽」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