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怒極,刀鋒在她雪白的玉領下陷幾分,細長的傷痕立即流出血來。「我殺人向來是不眨眼的,你既不是展無極的女人,無法威脅於他,留你何用?」擺明了就是你完了。
她是真的完了。原以為假冒展無極的仇人,黑衣人便會放開她一馬,哪知她涉世未深,就算天生聰明機靈又有何用?到頭來,還不是成了刀下冤魂!說來說去,就怪──怪展無極好了。若不是他樹敵不少,她又怎會落得這般下場?不成,不成,她還沒玩夠,定要想出個法子,讓他放了她才是。
可惜她腦袋瓜子終究沒那黑衣人的刀快,只見他眼露殺機,彎刀猛揮,是鐵定砍下那小腦袋;偏她不但聰明,而且眼尖,不等刀動,就先見著他眼裏的殺意,趕緊彎身一躲,就往大門跑去。
「哪裏走!」黑衣人當地是囊中物,冷笑一聲,追了上前,將全身力量傾注在那把彎刀上,趁著銀兔兒拉開木樁,打開大門之際,那彎刀狠狠地從她右肩往下砍,一時之間只見鮮血噴了出來,銀兔兒慘叫一聲,嬌弱的身子往門外軟軟地倒去。
那黑衣人本是想從她右肩砍下,將人砍成二半,偏偏他沒法子如願了,因為門外站著一個人,那人便是──展無極。
※ ※ ※
銀兔兒的身子軟軟跌出門檻外,若不是展無極眼明手快,疾步奔出,接個滿懷,只怕這會兒,這小丫頭片子非跌個滿身傷痕不可。然後,他看見了她肩胛上的那片刺目血漬,還有那黑衣人。
「不玩了,不玩了,我不要玩了啦!你別殺我……」平日的活力像是讓那一刀給砍斷了,銀兔兒雖哭著抗議,但雙眸緊閉,分明是陷入半昏迷狀態。
展無極的胸口如遭重槌,如那心頭肉活生生的讓人剁了似的──這份奇特的情感相當特殊;不過與她相識二天,他便已時時刻刻惦記於她,尤其先前突如其來的心神不寧,莫非就是為了她?
瞧見那斑斑血跡,他眼裏不覺聚起狂怒,冷道:「為了那莫須有的寶藏,就該濫殺無辜嗎?」
那黑衣人當場瑟縮了一下,因為他聽出展無極聲音中的殺意,但一想起那天大的寶藏,人性骨子裏的貪婪又悄悄地居了上位。
「展公子,你也別再瞞了。既然你有金鑰匙,不如你我合作,一塊找到那金鎖裏的天大寶藏,五五對分,從此享用不盡。」他小睨躺在展無極懷裏的銀兔兒,不屑道:「到時,你要什麼女人會沒有嗎?何況,她與你是不共戴天之仇──」話還沒說完,那黑衣人忽地住嘴,因為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始終沒人敢跟展無極面對面的挑戰了──他瞪視著自己的彎刀正穿透自己的腹部,然後驚愕地抬眼瞧著展無極那一臉的狂怒。
「誰敢動她,就是跟我作對!」展無極冷道。
黑衣人緩緩倒地,飄浮的最後意識竟是──千不該萬不該動了殺機,傷了銀兔兒。展無極立即抱著銀兔兒奔入廂房,沿路吩咐那迎面跑來的家丁找大夫、藥箱、燒熱水等等……
「少爺,我瞧──我瞧這姑娘不行了,還是快請她的家人來見最後一面的好。」那展管事冒著讓展無極打罵,也要把事實說出來。那銀兔姑娘人這般嬌小又瘦弱,別說是遭人砍傷,恐怕連小小的傷風感冒,都得讓人擔心半天,尤其現下一瞧,一張小臉蛋面白如紙,瞧不見任何血色,若不是見那微弱的呼吸還在,他還真以為她已經……
「出去!」展無極視而不見的瞪視著那汨汨流出的鮮血,心痛道:「除了大夫,任何人都不准進來。」
四十出頭的展管事嚅動嘴巴半晌,想說些什麼,但一瞧展無極的痛苦神色,不覺一驚;他從小見無極長大,從沒見他動過情,而今流露在他的臉上的不正是……當下,他不敢再多言,默默地退出廂房,祈求上蒼保佑銀兔姑娘安然無恙,否則,還真不知展無極會做出什麼事來。
至於那展無極見那銀兔兒的肩傷流血不止,忙拿來白毛巾,瞪著她的領衫一會兒,斷然將她的衫子扯開,顧不得男女有別之事;只見她賽雪的香肩染上紅血,砍傷之處幾乎見骨,他不覺後悔未將那黑衣人千刀萬剮,以洩心頭之痛。
他展無極武藝雖高,但也不愛殺人。死在他手下的,是屈指可數,就連那些想搶金鑰匙的,幾次加害於他,他也未曾動怒殺人,直到這回──那黑衣人是該死,不是因為他的貪婪,而是他重傷銀兔兒。
事已至此,他還須隱瞞自己的心意嗎?本來他是不信那一見鍾情的,可眼見她傷重難癒,那猛烈的情感如排山倒海般向他狠狠襲來,迫使他不得不正視;除了那初次相識的鐘情,短短二日的相處,已不是一見鍾情那般單純──死鮪上了銀兔兒。
這是鐵一般的事實。縱使至今他仍搞不清向來不動情的他,怎會如此輕易愛上了她,但愛上就是愛上了,又有何理由呢?當務之急,便是急力救治她,倘若她死──那是他想也不敢想的。
「無極大叔,你──你在幹什麼?」銀兔兒半張開了眼,瞧見展無極就在面前,是又喜又痛;喜的是,好不容易能在臨死前見到他;痛的是……臨死之前?「完了……完了……我要死了,是不是?」她想起那黑衣人,想起右肩上的劇痛,駭怕極了,尤其一瞧見他手裏拿著染血的毛巾,幾乎暈厥過去。這是她的血?流了這麼多血,還能活嗎?「你不會死!」他沈聲道,除了嘴緊緊抿住之外,是再也看不出任何神色。「你騙我!」她氣若遊絲的哭道:「我一定是要死了,不然為什麼……為什麼我的身子好難受……」
原先,展無極便在她右肩點了幾大穴,防那鮮血拚命流出,如今傷口過深,血仍流不止,難不成真是無救了?
他的臉色不禁泛白,勉強沈住氣,道:「你別慌,大夫馬上就來。」他心想:那該死的大夫究竟死去哪裏,怎麼現在還不見人影!依這血流速度,不必等到那個混帳大夫來,銀兔兒早流血過多而死……
不!她不會死,也不該死。她昨日還活潑亂跳的,教他怎能相信,轉眼之間她便香消玉氉亢齙兀他胸前的墜子滾燙起來,如同初遇銀兔兒那時的炙熱,隱約的刺痛穿過胸前,朝那心髒狠狠的刺下──他一驚,立即拿起墜子,金色的鑰匙在日光之下,竟產生-抹小小的血珠,像是自始至終嵌在那裏,不曾消失過。
這究竟代表何意?銀兔兒身上並無金鎖,但金鑰卻好似與她有緣。
若是有緣──他的心思一轉,立時拿下金鑰匙,握在手中,喃道:「你與她若是有緣,就該救她-命。」像是想將自己的生命力藉由金鑰匙灌注在銀兔兒的身上似的,他用力握住它片刻,才將金鑰匙放在她的右手心裏。
「無極大叔……你在幹什麼?」銀兔兒昏亂的瞧著他的舉動,好生訝異。「它如擁鐓有緣,定能成為你的保命符。」他密切注視那傷口,倘若他的推論正確,這金鑰匙和銀兔兒該是有緣!
果不其然,過了一會兒,那血流緩慢地減量,而後終於止住,展無極不由大喜,但一瞧見銀兔兒慘白的玉容,不禁握住她的小手,憐惜道:「傻丫頭片子,先睡一覺,等醒來後,你的身子便不再難受了。」他何曾哄過人了?這還是頭一遭呢!
銀兔兒定定地瞧他,蒼白的容顏露出慘兮兮的可憐表情。
「我一睡,就不會再醒了,是不是?」那聲音好小,若不是展無極側身仔細聽,還真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麼。
不過,瞧她一臉又痛又倦的模樣,他的心竟覺得隱隱刺痛起來了──愛人淨是苦滋味嗎?以往只有照顧自己就成,如今卻要為她擔心受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