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叫大夫把脈,雲仙芝等丈夫領家丁去山崖找屍首時,坐在床沿,回道:「這是你的小外甥,叫韓霽,十二歲了。韓霽,過來。」她招手叫著門口正在吩咐下人熬人參湯的兒子。
「娘?」
這個才十二歲,卻已經很有大人模樣的韓霽,可貴的是有一顆體貼善良的心。
「姨娘,我叫人熬補藥了,您會很快好起來的。」
「謝謝你,霽兒。來見見你的表,她叫淨初。」伸出枯瘦的手,她將女兒的手交給韓霽:「你帶離去外邊吃點東西好嗎?她看不見。」
「好的。妹妹不要怕,表哥保護你。」
「表哥?」聽見相同是童稚的聲音,小小的女孩兒心中有了奇異的安心,居然不再怕了。
韓霽小心領著新認親來的表妹往門口走去,對她糾正道:「你要叫我二表哥,我還有一個哥哥哦,他好棒的。你以後要叫他大表哥,他會保護我們兩個哦……」聲音漸漸消失在門外。
雲靈秀強撐的力氣終於用盡,頹然地倒回床上,推開大夫的手,輕道:「沒用了,不心費心。是娘下的毒,「百日蝕心散」的解藥只有娘有,而她過世了,我這毒拖至今日,還能活著,就是為了等你來……」
「姊……」
看到幾名醫術高超的大夫皆搖頭,雲仙芝臉色慘白了起來。
抓住妹妹的手,她輕輕地求著:「代我好好扶養淨初成人好嗎?也許我這種私心不應該,但原諒我是一名無力保護自己子女的母親,我必須給淨初安排最好的末來。」
「姊姊,您的意思是……?」
「好不好讓韓霽娶淨初?這孩子將來必定不會欺負淨初,我只求讓淨初當正室,讓霽兒照顧她一生我才會放心。如果他有心納偏房,我不會反對……仙芝,我很自私,可是……」她咳得更嚴重,血絲再度沾上衣襟。
「我答應!我答應!姊姊,您別激動,我們立刻帶你和淨初下山,我會拼命找天下名醫來治好你,也會治好淨初的眼,我就不相信全天下沒有人解得了娘所下的毒!」
她慘澹地笑了:「娘制造的毒是無人可解的,你仍不願相信嗎?只要淨初平安過完這一生,我死亦瞑目了……」
「淨初的父親呢?他碰了你,卻仍是負心?」雲仙芝忍不住要問了。會有這種結果,除了男人負心,還會有什麼?
反倒,雲靈秀已不再那般介懷了,這抹怨就留在心裏,隨她入土吧!
「他沒有回來接我……」她笑得好苦。淚眼中浮著所剩無幾的希望……即使已過了十年,她那一生唯一有過的愛情仍被她執著著-也許……有一天……他會來接她……也許有一天……他會出現……這念頭是支持她十年來,每每遭受母親施虐時唯一活下去的力量-也許有一天……
可是,她還有明天可以去等嗎?蝕骨的毒在全身筋脈肆掠,奪取她薄弱的生命,血絲不斷地出唇角溢出。
雲仙芝急忙擦著,但血流得更多,怎麼也擦不完。
「姊姊!你不可以死,你再撐著呀!」
「仙芝……;今夜是我的極限……我好累,也好痛……」她閉上眼,淚水沿著臉頰而下,讓她殘存的一絲紅顏,添一抹亮麗的水光。
「你們三個大夫想想法子呀!快替她止血呀!」雲仙芝對三名束手無策的大夫吼著!淚花奔流在她玉般的臉上,為姊姊苦難的一生心痛;為她短促悲苦的生命心碎。她這個當妹的居然只能眼睜睜,無助她看著她唯一的姊姊失去生命!
「夫人,令姊她已……無藥可醫了,我們大夫只能治病,不能治命呀,夫人請原諒……」一名大夫歎氣回應著,與另二名一同退下。
「姊姊,你撐著,至少,至少見淨初最後一面」
「不要,不要讓淨初面對我的死亡,她不能承受的,明日……明日再告訴她吧……這孩子會明白的……」
流出的血水沾上了床單,漸漸擴散渲染出芙蓉的花形;她不怕死,她只是難以瞑目呀……
門外再度傳來急速強勁的馬蹄聲。才一眨眼,閃進來韓濟民的身影。
「相公,您……」
「山崖下有另一具屍首,約莫死了八、九年,僅剩下具骷髏,而那具屍體手上緊抓著一封血書。」他一眼看出雲靈秀已出氣多、入氣少,忙奔過去問她:「你認得一個叫白少初的男子嗎?」
不知哪來的力量,雲靈秀雙眼暴睜,死命抓住韓濟民的手:「他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