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怎麼這女孩愈看愈覺得很面善……
「阿闊,我等你好久了!」滕霏嘴角微微上揚,從不正眼看人的她只有對他例外,全世界,只有方闊能進得了她那雙漂亮清澈的眼睛。
那彷佛能看穿一切的敏銳眼神,卻又矛盾地隱藏著一抹對周遭的驚怯……
這雙眼睛他比誰都熟悉,而那習慣性地用左手撚著頭發的小動作更是他永遠無法忘記的舉動。
滕霏!
一股寒氣伴隨著這個恐怖的名字從腳板往頭頂直竄,方闊驚駭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霏……霏?」方闊足足呆了將近一個世紀,才從像被什麼硬物卡住似的喉嚨裏,困難地擠出聲音。
滕霏像個孩子似的又笑又點頭。
「好久不見了。」她以她細細柔柔的嗓音道。
換成是別的男人,大概會被她那燦然的笑容給折服,但對方闊來說,那依賴的笑容實在比什麼都刺眼。
「妳……來找我做什麼?」他喘了一大口氣,被嚇掉的魂仍有點抓不回來。
三年不見,黃毛丫頭長大了,變得更成熟,也更漂亮了,但不論她外表變了多少,他相信她那令人傷透腦筋的怪性子還是不會有絲毫改變。
滕霏從小就異於常人,絕頂聰明的腦袋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以前讀書就能把課本倒背如流,連他不會的數學題目她也能輕而易舉地解出答案,然而這個天才卻有著極為內向的個性,懶得理會不相幹的人,雖不至於恐懼人群,但對她來說,一個人的價值很可能遠遠不及一本書。
很明顯的,她的行為就是醫學上所稱的自閉,雖然祥和會館裏沒人敢說出口。
「我只是想見見你。」她仔細看著他的神情,心情開始往下跌落。
她似乎不受歡迎……
雖說早就預期會失望,但他的反應還是有點傷人。
「妳見我做什麼?妳該見的是丁略和江洵他們,妳該去見妳的『五行麒麟』,大家都在等妳啊!妳幹嘛要跑來找我?」他皺著眉斥責,不免有些惱火,丁略他們還以為她失蹤了,正忙著團團轉,她卻任性地跑來嚇他。
她的確是嚇到他了,連他老哥老爸都不見得能得知他確切的落腳處,滕霏卻從沒失誤過,她總是知道在哪裏會找到他,這項該死的專長還真讓他心驚肉跳。
說來還真奇怪,自閉的她對他的熱中與執著強烈得驚人,會館裏那麼多男生,她卻獨獨喜歡賴著他,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似的,那種感覺簡直就像脖子被拴住一樣,苦不堪言。
滕霏敏感地聽出他口氣中的困擾和不悅,笑容很快地消失。
「我只是想見你……我只是想見你……」她悒悒地低下頭,左手不自覺一直抓扯著頭發,並一再重複自己的話。
又來了。
每次沮喪時她都會做出這種怪舉動,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不知所措,然後一直覆誦著同樣的話,看了教人理也不是,不理也不是。
「好了好了,進去再說。」方闊心一軟,沒力地翻個白眼,掏出鑰匙打開房門。
她低頭跟在他身後走進去,整顆心像被潑了一盆冷水,蕩到了穀底。
方闊並不想見她,從他的表情看來,她甚至可以猜出他這三年來根本沒有想過她。
「坐吧!」方闊將鑰匙丟向矮櫃,隨口說著,並走進浴室洗把臉,順便重新整理一下情緒。
她沒有坐下,只是一直看著他的背影,直到他從浴室走了出來,她怔怔地望著他的臉孔,才發覺他其實有點變了。
英武的五官失去了往日的自信,有點頹廢,有點放縱,湛湛的雙目蒙上了一層陰影,以前堅定的嘴角也變得慵懶無神,少年時的那份豪氣已被一種漫不經心的自我放逐所取代。
「我才聽說妳從英國回香港,怎麼一下子又跑到上海來?妳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麼?」方闊打開冰箱,拿出一罐可樂遞給她,也順便替自己拿了一瓶礦泉水,仰頭就猛灌。
她接過可樂,並不想喝,只是把玩著冰涼的罐子,回答道:「我也不太清楚,總覺得是哥哥希望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