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感覺,和我才捉住他的時候,他講了幾句話之後一樣,我總覺得王亭的話,不像是出諸一個慣竊的口中,而像是一個知識分子。傑克冷笑道:「滿屋子全是你的指紋,你還要抵賴?」
王亭低著頭,在燈光的照射下,他的臉色,更是白得可怕,他道:「我想和衛先生單獨談談!」
王亭的這個要求,可能傷害了傑克的自尊心,因為在他嚴厲的責問下,王亭甚麼也不肯說,但是他卻表示要和我單獨談談。
是以傑克立時咆哮了起來:「你要說,對我說,你的姓名是王亭,你怎麼殺了潘博士夫婦!」
傑克的臉漲得通紅,在王亭的面前,揮舞著他的拳頭,但是王亭卻像是根本未曾看到一樣,在他的臉上,始終帶著那種深切的悲哀,一言不發。
我已經看出傑克上校這樣問下去,是甚麼也問不出來的了,所以,我十分委婉地道:「上校,他要和我單獨談談,就讓我」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傑克已經對著我叫嚷了起來,伸手直指著門口,喝道:「出去,別在這裏,阻撓我的訊問工作!」
我呆了一呆,由於我無意和傑克發生任何爭執,是以我甚麼也不說,只是道:「好的,再見。」
在道了「再見」之後,我就走向門口,打開了門,當我出了傑克的辦公室之際,我仍然聽到傑克在咆哮著。或許是我的心理作用,也或許是傑克的咆哮聲真有那麼大,當我走出警局的大門時,我仍然好像聽到傑克的吼叫聲在嗡嗡作響。
未曾找到王亭前,整件事,自然是亂成一團,毫無頭緒。但是那時,不論怎樣亂,總還有一個希望在,那希望便是,在找到了王亭之後,一切便都可以水落石出,完全明白了。
至現在,王亭已經找到了!
在找到王亭之後,是不是事情已經完結,整塊神秘的序幕,都可以揭開了呢?
老實說,當我離開警局的時候,我一點也沒有那樣的感覺,我只感到,事情更神秘、更複雜了。
首先,王亭甚麼也不肯說,這三年來,他究竟在幹些甚麼?他是如何會在潘博士夫婦的家中的?他何以談吐斯文,全然不像慣劫犯?他何以在一被我捉住之後,就說他沒有殺人7他為甚麼肯定他就算照實講,他的話也不會有人相信?
找到王亭了,可是事情看來,卻比以前更加複雜了!
我在回到家中之後,歎了一口氣,吩咐白素:「不論甚麼事,都別吵醒我,我要睡覺!」
的確,在那時候,我感到了極度的疲倦,一件事,本來以為已大有希望的,但是在忽然之間,發現原來寄托的希望,到頭來,竟是一條絕路的話,那真是會使人感到極度疲乏的。
我倒頭便睡,白素真的遵照著我的吩咐,不來吵我自然,那是等我睡醒之後,我才知道的。
我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四點鐘,醒來之後,仍然覺得昏昏沉沉,頭痛欲裂。我在床上的時間雖然久,但是我卻根本沒有睡好,我不斷作著各種的惡夢。
我用手輕輕敲著額,站了起來,進了浴室,用冷水淋著頭。
當我從浴室中出來的時候,白素等在臥室中,道:「從中午到現在,傑克上校已來了四次。」
我陡地一怔:「他現在」
白素道:「在客廳中等你,看來他好像心中十分煩,不斷在走來走去!」
我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沖下樓去,傑克一看到了我,就立時迎了上來,我忙道:「真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來找我,而我實在太疲倦了」
我講到這裏,便沒有再講下去,因為我發現,我實在沒有資格說我自己疲倦,傑克的疲倦,顯然在我之上,他的雙眼之中,布滿了紅絲,他臉上的那種神情,就像是一個毒癮極深的人,已有好幾個小時未曾注射海洛英一樣。
他甚至在講話的時候,都在微微地喘著氣,他道:「那該死的王亭!」
我早知道他來找我,一定是為了王亭的事而來,是以他那樣說,倒也沒有引起我甚麼驚訝,我也沒有插嘴,等他說下去。
傑克上校整個人向下倒去,倒在沙發中,可是他才一坐下,立時又跳了起來:「該死的王亭,我一直盤問他到今天中午,他甚麼也不肯說!」
我皺著眉:「一句話也沒有說?」
傑克「哼」地一聲,瞪了我:「我倒寧願他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我立時明白了,不禁笑了起來:「可是他仍然堅持要和我單獨談?」
傑克有點狼狽,他搓著手:「是的,真不知道他是甚麼意思,為甚麼有話不肯和我說,要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