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選擇了後者。
她今天早上出發了,很有勇氣。
……生意還好,雲南菜越來越受歡迎。
不客氣。」
小山收了線,看看身邊的秦斌,像是在對他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她總是選錯。」
佳寧的第一個錯誤確實就發生在雲南飯莊。
她那天不應該多喝酒,不應該跟朋友探討關於感情的話題,不應該突然發覺心情寥落,不應該在那個時候從包房裏出來,更不應該見到周小山。
可是即使所有這些事情都發生了,她也是有機會躲過去的。她可以當作沒看見這個學生,可是性格使然,裘老師最不容忍學生缺課,什麼理由都不行。
她沖上前去的時候,對後來的多難還一無所知。
小山站在後面看著著這個女人跟別人理論,覺得有趣:自以為是並代替別人做判斷的人,身上有喜劇色彩。而且她漂亮,尤其是眼睛,墨黑墨黑的,眼珠兒比別人大,因為蘊含了豐富的水分而熠熠發光,長著這樣眼睛的人,聰明而心地善良,根本就沒有說謊的條件,可是她愛說謊,說的蹩腳,明顯而拙劣。
他這樣想起她,心裏油然而生柔軟的情緒,身體向後,慢慢靠在椅背上。
同一時間裏,裘佳寧也在飛機上檢討著自己的錯誤。
都怪她。情欲,賤格還有愚蠢,這樣輕易的落到壞人的陷阱裏,自己摔得遍體鱗傷,如今又被逼迫著拿國家的科技機密交換被虜的秦斌。
可那是他的丈夫,正直,忠厚,對她連重話都不願意說一句,包容她的不忠,他沒有任何的錯誤卻在異鄉蒙難。
始作俑者周小山留在雲南飯莊兩個東西——他知道她會找到那裏。她沒有選擇用郵件聯絡,而是他的另一個安排,如今人在出發去異國的旅行團中,手中是他留下的地址。
佳寧除了決心沒有任何准備:她要找到秦斌,把他完好的帶回來。
周小山,周小山。
她耳畔還有他最後淺淺的笑聲,沒有什麼等待能比見到仇人更讓人難耐,裘佳寧在一路向西的飛行中忍耐著後悔與仇恨把心髒扭曲的疼痛。指尖冰冷。她有時迷迷糊糊的睡過去,很快又喘息著醒來,夢中有什麼惡狠狠的扼住她的喉嚨,她知道,那就是周小山。
她隨身帶了些美元,軟包的煙,管鎮靜的阿司匹林——出事之後她每天服用兩枚,否則睡不了覺,她得睡覺,得吃東西,她很清楚,她不能垮掉。下了飛機,她要先去買一把匕首,肯定會有用,用來自衛,用來割開捆綁秦斌的繩子,或者刺向周小山的腹部。想到這裏,又仿佛等不及了,全然忘了自己的手究竟有多大的力氣。
下了飛機,有大巴士從機場通向市裏,到了賓館,車門一開,便有小孩子圍上來,吵得熙熙攘攘,用漢語問:「需要向導嗎?」「要橄欖嗎?」
旅遊團的導遊讓大家聚攏快去賓館的前台登記。佳寧帶著自己的行李包留在外面問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精壯的男孩:「你說漢語嗎?」
男孩說:「說漢語。說的好。」
她把周小山留的地址給他看:「帶我去。」
男孩看一看:「遠。」
「有多遠?」
「整個白天。要坐車。要過河。要乘船。」男孩說,「要付我5元錢。人民幣。」
佳寧從懷中掏出錢來:「這是五十元,你看好了,美國錢。快帶我去。」
男孩收了錢,用手指撚一撚,熟練的辨認真偽,然後笑起來,黑黑的小臉上露出白色的牙齒:「走。現在走。我送你去。」
他的夥伴們哈哈笑起來,唧唧呱呱的叫起來,羨慕著他的好運氣。
佳寧拉住他的衣服:「等等,去跟媽媽說一聲。」
男孩看她:「沒有媽媽,也沒有爸爸。」
他們在法國殖民者留下的古老的車站上火車之前,男孩帶佳寧去買了椰子。毛茸茸的椰子,殼非常堅硬,賣家使用半彎的鋒利的刀,用力劈下去,上面裂開口,流出金色的汁水,男孩用自己的硬幣付錢,拿過來給佳寧喝,可更吸引她的卻是劈開椰子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