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碧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原來他是在跟一名十二三歲的小丫鬟說話。
小丫鬟抿嘴:「公子怎的還不回去,姑娘要我出來找。」
他隨口吩咐:「我還有些事,叫她等我。」
小丫鬟答應著去了。
平日在閨中繡花寫字,頂多學著理理帳,外出的時候並不多,因此白小碧聽不大明白,只默然不做聲。
接下來的時間似乎過得格外快,不一會兒工夫,他就領著她進了城裏一家生意不錯的飯莊,讓小二送上飯菜,然後叫過掌櫃,丟出張銀票:「這是她一年的飯錢,今日起她便在你們這兒吃了。」
掌櫃接過銀票,先看了看上面的數字,接著滿臉不可思議地望著她,然後又低頭仔細看銀票,半晌才連聲答應。
白小碧也看得呆,那上面赫然印著「五百兩」的字樣,加了通行的錢莊的印,雖說自家也算殷實,但長這麼大,她還從沒見過爹爹拿這麼大額的銀票出來用。
「早聽說你們做生意誠實,童叟無欺,銀子不夠的話,明日去金香樓找我拿,」他停了停,接著又笑道,「罷了,我看她也不好意思吃許多,五百兩一年盡夠了。」
白小碧的臉立刻紅了,忙低了頭。
客人話說得好聽,掌櫃笑著拍胸脯保證,再自誇了番。
「若有差錯,加倍討還。」他笑著拿扇柄敲敲掌櫃胸脯,轉身就朝門外走。
見他要離去,白小碧有點慌,跟著站起來。
他察覺到動靜,也不回頭,話說得隨意:「我有事先走了,今後餓了只管來這裏。」
白小碧張了張嘴,想要叫住他卻又不知該說什麼,總不能賴著人家吧,最終還是咬了唇沒作聲,右手緊緊捏著筷子,直到那身影消失在門外,她才發現自己不只忘了道謝,連他的名字也忘記問了,惟有身上披風依舊帶著十分暖意,應該有他的體溫,還有一種特殊的好聞的味道。
第4——5章 地理先生
現在已背了克夫的名聲,比起先前反安全許多,白小碧也不再怕什麼,吃完飯就回家,湊合著過了一夜,第二日大清早,她便趕到範家堆雜物的小院,朱全已經在簷下推石磨磨面了,白發如霜,與之相映襯的是那褐色的粗糙的臉皮,清晨還有點冷,老臉上出了不少汗,仿佛老樹皮浸著露水。
「朱伯伯,我來磨。」不待朱全說話,白小碧就搶上前,卻發現根本推不動笨重的石磨。
閨中小姐哪裏做過這些粗活,朱全豈會不知,摸索著取出布袋與竹刷子遞給她:「好孩子,過來裝面吧。」
白小碧正在尷尬,聞言忙雙手接過,迅速將磨槽裏的面粉掃入袋裏。
一老一少磨了大半天,直到午後才幹完今日的活,二人將石磨清理洗淨,朱全坐在簷下歇息喘氣,白小碧去廚房取飯菜,既是範小公子留下來做活的丫頭,廚房的人倒也沒為難她,只是眼色古怪,知道克夫的事傳開,白小碧假作不見,取了兩碗就回來。
飯菜十分粗糙難咽,白小碧硬著頭皮吃了半碗,就再也吃不下,見朱全吃得香甜,心裏更加難過。
眼盲心不盲,朱全放下碗:「丫頭沒吃過這樣的飯吧。」
「還好,」白小碧含糊著,端來一碗水,「伯伯渴不渴?」
朱全接過水喝了口,擦擦汗,歎氣:「別說你,當年我也是吃不下去的,可還是硬逼著自己吃了快十年,不知我有生之日還能不能再遇到師父,叫他老人家救我脫身,自在過完最後兩年日子。」
「脫身?」白小碧心中一動,「難道不像外頭說的那樣,伯伯是被他們強行留在這兒的?」
朱全先是點頭,再又搖頭:「他們不放我走是真,但這件事卻是我自己作的孽,放心底藏了十年,一直沒敢跟人說,聲張出去只怕連老命也保不住。」
範家橫行縣裏,想到父親年邁慘死,白小碧忍不住落淚:「這麼多人都拿他們沒法子,伯伯的師父就能替我們報仇麼,他難道比範八抬的官還大?」
提到師父,朱全頹敗的老臉上竟露出幾分得意,壓低聲音道:「我只見過他一面,他老人家雖不是什麼大官,但本事非凡,論智謀……嘿嘿,必定能救我們出去。」
一個平民有這麼大的能耐,鬥得過範八抬?白小碧將信將疑,哪知後面朱全的說的話更叫她震驚不已。
「我命中無兒女緣,一生孤苦,直到十年前遇上師父,他見我可憐,有心指點,便傳了點粗淺的相地術叫我用來謀生,說我受不起大富貴,趁早攢點銀子找個尋常老實人送終,」說到這裏,朱全臉上浮現出痛悔之色,「只怪我不聽他的勸告,如今果然……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