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碧矮身作禮:「還好,有勞張公子記掛。」
張公子垂眸,低聲:「家母明日會叫人來退親。」
白小碧看著他:「一個推磨的說的話,你……真的相信?」
張公子微微側過臉,顯是矛盾至極:「我自然不信的,但外頭都這麼說,家母定要作主退了這門親事,小碧,我……」
這是他頭一次叫她的名字,元宵節看燈初識,他對她一見傾心,張家第二日便托媒人前來說合,兩人雖只見過幾面,但閨中少女誰沒有新娘夢,張公子生得一表人才不說,還是本縣有名的青年才俊,這樣的夫君著實難尋,白公對未來女婿十分滿意,如今對方提出退親,若說白小碧一點不傷心,那是假的,身為女孩兒家被退親有多難堪,雖然早已料到這結局,眼圈還是忍不住紅了。
張公子也慌了:「小碧你別哭,我不負你就是,我再去求母親。」
流言是不需要鑒定的,朱全的話本無道理,但既然範家信了,別人沒有道理不信,張夫人愛子之心,也難怪她害怕,何況明知克夫的說法是假的,真嫁去張家,謊言必會被揭穿,範家豈肯甘休,激怒範小公子,更要害了朱全。白小碧忙擦擦眼睛,搖頭:「我命中克夫,張老爺膝下就公子一個,若真出了意外,豈不有負兩位老人家的養育之恩,小碧怎能害張公子做這不孝之人。」
百善孝為先,張公子是讀書人,聽這番話說得通情達理,一時心裏又愛又痛,更加不舍,忍不住拉起她的手:「白伯伯剛走,我是舍不得叫你獨自受苦的,實在是母親作主,情非得已,你可是怨我無情?」
白小碧抽回手:「沒有,是小碧命不好,張公子從今往後就不要惦記我了。」
張公子默然片刻,從懷中取出幾張銀票:「如今白伯伯不在,你一個人要珍重,聽說白家家業都讓範家占了去,這些銀子是我的,你且拿著,不必告訴別人。」停了停又低聲道:「明日母親或許會叫人來找你,你……接了銀子,答應她吧。」
張家退親,看上去難免有些落井下石,但畢竟他還是有情有義的,白小碧鼻子一酸,含淚避開:「我現下還不愁這個,張公子回去吧,叫別人看見了不好。」
不等張公子再說什麼,她便抱著披風飛快跑了。
「小碧。」張公子追出幾步,停住.
爹爹經常說做人要有些骨氣,女孩兒也不能太丟臉吧,白小碧跑出兩條街才停下來,眼淚硬是全讓逼了回去,難過之餘,她又感到了一絲輕松,不嫁便不嫁,仇還沒報,總能想辦法活下去的。
路人一臉古怪告訴了金香樓的去處,她便立即沿著街去找。
沒找到金香樓,她就見到了他。
手中把玩著折扇,步伐穩健,一襲藍衣簡單得體,顏色素淨不起眼,質地卻極好,那天生的瀟灑氣質是無論誰也學不來的,嘴角噙著同樣溫柔的笑意,或許是昨夜有燈光映照的緣故,此刻怎麼看都覺得缺了點什麼,恍惚間白小碧竟生出認錯人的錯覺,遲疑著不知如何開口喚他。
倒是他先看見了她,扭臉朝身旁姑娘笑道:「那便是我昨兒說的白家小姐,你看看,怎麼樣?」
漂亮女人天生對漂亮女人有種敵意,他身邊那位姑娘長得很是美麗,聞言打量白小碧幾眼,不太高興:「認得,我曾見過她上街買布的。」
說話間二人已走到白小碧面前,白小碧躲避不及,臉頓時紅了。
他也不作禮,笑看她:「白小姐,又見面了。」
陌生的感覺越來越重,再也找不到昨夜的溫暖,白小碧有點慌亂,雙手將披風奉上:「公子的衣裳……」
他意外:「你是來還我這個?」
白小碧點頭。
他看看左右,打開折扇,走近兩步,低聲:「我以為你會留著的。」不待白小碧反應過來,他又順手拔下她頭上的銀簪:「小姐今後也用不著它,真有心謝我,就將它送與我如何?」
那支銀簪正是白小碧昨日預備用來自盡的,上台階時,她故意摔落喜帕以袖掩面,迅速拔了簪子藏在袖中,想不到當時那麼多人都沒留意,倒叫他看了出來,白小碧臉更紅,也沒多想,遲疑:「這簪子不值幾個錢的。」
他笑起來:「簪子好,簪子好,縱是千金狐裘,也不及小姐的簪子。」
白小碧隱約感覺不對,抬臉望著他。
旁邊的姑娘別過臉:「喜歡簪子算什麼,你還是將人帶回去吧!」
他立即抬手將簪子送回白小碧發間,遷就地笑:「我不過說說罷了,吃什麼醋。」
姑娘冷著臉:「衣裳簪子,定情信物都有了,知道你嫌著我呢,今日就別回金香樓!」
正在此時,一個丫頭跑來:「香香姑娘,媽媽叫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