簷角嵌著拳頭大的明珠,樂聲消失,天庭夜色冷清,朝華君獨立窗前,珠光裏不見溫潤面容,背影透出一片孤寂蕭索。
許久,他轉過身。
桌上有團黑影,卻是田真悄無聲息站在那兒眨眼睛。
「小凰兒通曉人意,也傷心麼,」朝華君輕聲歎息,唇邊微笑有點苦澀,「優婆山失蹤,我已找了這麼多年,卻仍無半點消息,她究竟……出了何事?」
幸虧鳳凰臉上都是毛,否則他一定可以看到田真臉紅。
咱不傷心,事實上咱只是等你吃飯。
天界食物不似凡間五穀,並無濁氣,清香撲鼻。
受到良心譴責,田真最終還是點了下頭——好吧,領導傷心,咱願意陪著傷心一下,怪不得他那夜在優婆山下會說那話,出事的人就包括他的女朋友德音龍女,真是可憐,夠傷心一陣了。
其實從小到大「傷心」兩個字對田真來說就是屁,放過就算,於是她下意識推己及人,傷心和吃飯是兩碼事,傷心本來就痛苦,再傷胃,那就更不劃算了,所以你快傷心過了來吃飯吧,要不然咱先吃飯,再繼續傷心?
「我早該想到她脾氣倔,只顧賭氣,定然會出事,」朝華君抱起她,「二十年,二十年了,小凰兒說,我是不是該死心,或許她已經……」
黑幽幽的眼睛,恰似夜空的顏色。
田真心一動,趕緊閉上眼睛。
電視劇與雜志告訴女人,不要試圖去安慰一個受傷的男人,否則閃著母性光輝的你會愛上他的。
可若不是他,咱還在天雞群裏混呢!田真到底過意不去,於是緊緊閉著眼睛,伸出右邊翅膀胡亂在他臉上拍了拍——能尋找一個女人二十年,比起那位神帝陛下,你已經算大情種了……
見她有安慰的意思,朝華君半是驚訝半是喜歡:「凰兒,你聽得懂麼?」
咱懂的比你想象的要多,田真點頭。
心中愁悶消解大半,朝華君取過練實喂她。
領導不能搞特殊啊,你吃飯菜,給咱吃這玩意?田真扭頭,掙紮著從他懷裏跳出來,圍著桌子上的飯菜打轉。
莫不是她要吃飯?朝華君愣了下,有心試探,索性將自己的飯食推到她面前。
得到允許,田真大口啄起來。
鳳族素以練實為食,忽然遇上個例外的,朝華君暗暗稱奇,伸手撫摸她的羽毛:「原來小凰兒是吃飯的。」
田真被那份溫柔刺激到,連忙拿爪子將一盤菜推到他面前,然後轉到另一邊背對著他繼續吃。
朝華君理解成害羞,想多年無人陪著吃飯,今日對面竟是只未修得人身的小鳳凰,不由笑道:「既這麼有靈氣,將來可要用心修行,定然能修得人形。」
田真忽略這句話。
當人當太久也很膩的,當鳥有美男抱,有八卦聽,哪裏不好了?.
神帝旨意當夜傳到,命朝華君代為前往東原陰山督戰,翌日清晨天未亮,朝華君抱起睡得迷迷糊糊的田真,由月族將軍帶五千人馬護送起程。
當鳥多好,不用上班,一覺睡到自然醒,田真在夢中抱著翅膀翻滾,幾百年修來的幸福日子啊。
蹄聲細碎,身下搖啊搖……好像是在坐車?
「你帶只烏鴉做甚?」清朗的聲音。
為啥這些人看到咱的第一句話都沒點新意!田真被刺激醒,再好的心態也經不起接二連三的打擊,迅速睜開眼,憤怒地尋找聲音的源頭,什麼烏鴉,是鳳凰!咱是鳳凰!
對面坐著個年輕天官,尋常侍衛打扮,可那遠遠靠著車壁的姿態,分明就是副領導架勢,再看長相,也非同尋常,眉宇軒昂,高挺的鼻梁氣勢十足,薄唇含笑,目光卻暗藏銳利,額間一條金帶飾物更顯露幾分貴氣。
「是只傷了彩羽的小凰。」朝華君微笑,不動聲色抬手,將田真脖子上豎起的毛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