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還有什麼事?」高湛留意到那個前來通報的士兵似乎欲言又止。
士兵猶豫了一下,道,「稟告皇上,小的還聽說有刺客潛入軍營,蘭陵王受了傷……」
只聽嘩啦啦一片響聲,士兵驚詫的抬起頭,只見皇上臉色蒼白的站起身來,由於過大的幅度而撞落了整個棋盤,無數顆黑白棋子在地上滴溜溜打著轉……四下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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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恭率領大軍回到鄴城的時候,初夏的氣息已經靜悄悄的流淌在城中的每一間院落裏,梔子花悄然綻放,碧綠青翠的密葉當中,緊緊地擁著一簇簇雪白而清冷的花朵,仿佛是凝結在綠意中的昆侖雪。
一踏進高府,長恭就被眼前的陣勢給嚇了一跳,全家人居然都在大廳裏迎接她,還不等她開口說話,孝琬已經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她,卻只是低低喊著她的名字,別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最後居然幹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了出來,旁人怎麼勸也勸不停。
「三哥,我沒事啊,我不是已經寫了書信告訴你們嗎?」長恭從沒見過三哥這麼失態過,鼻子一酸,仿佛有什麼濕濕的東西湧到了眼睛裏……
一旁的孝瑜雖然還保持著冷靜,但也早已紅了眼眶,一個勁地重複著,「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長公主緩步走到了他們的身旁,拉起了長恭的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她幾番,似乎是松了一口氣,柔聲道,「祖宗保佑,孩子,你總算是好好地回來了。」
「大娘……我,我讓大家擔心了。我只是受了一些輕傷,大家,真的不用擔心。」長恭趕緊低下頭,拼命忍住想要流淚的沖動。
「怎麼可能不擔心。」孝瑜指了指孝琬,露出了一抹笑容,「聽到你受傷的消息,你三哥差點就當場暈過去,這些天不知背地裏哭過多少回了,直到收到你報平安的書信,這才好了些。」
孝琬正拿著不知從哪裏來的帕子擦著眼淚,聽孝瑜這麼一說,立刻接了上去,「大哥,你也好不到哪裏去,我可看到你好些個晚上都沒睡,盡在這花園裏歎氣。還有這個丫頭,」他順手將小鐵拎了出來,「哭得兩個眼睛像胡桃,現在還腫著呢。」
小鐵賭氣般的側過了頭,底氣不足的喊了一句,「我才沒哭!」
長恭望著大家,眨巴了幾下眼睛,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這一哭還真猶如黃河水來滔滔不絕,突然的變故令眾人不知所措,也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怔怔地看著這匪夷所思的一幕。堂堂鏢騎大將軍,居然像個孩子似的在這裏哭鼻子!
長公主剛勸了幾句,就被長恭抽抽答答地打斷,「誰,誰也別勸我,我,我實在是太感動了,為什麼你們都對我這麼好……為什麼……」
幾人一聽她的回答,不由笑了起來,便也任由她哭得亂七八糟,一塌糊塗。
孝瑜示意侍女去拿塊帕子,在轉頭時無意中看到大娘的眼中流露出一種奇怪的神色,一縱即逝,快得讓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雖然只是短短一瞬,可他並不陌生那樣的眼神。
想到這裏,他抬眼望向了東廂的方向,那裏是他的母親現在居住的地方,不知為什麼,從半年前生了一場病後,母親的腿腳不便,就總是待在屋裏,終日和佛經相伴。他知道,母親從來就不喜歡長恭,所以,那種眼神,他並不陌生。
他的母親,曾經用那樣的眼神看著長恭——
是夜無月。
高府的守門人見天色已經不早,便和往常一樣准備關起門,就在他走到門邊時,忽然發現一輛牛車正不偏不倚地停在府門前。離牛車不遠的地方,還隱隱綽綽似乎有不少影子浮動。
守門人有些納悶,卻又見那繡著祥雲圖紋的簾子被掀了起來,下來了一位風華絕代的貴公子。
雖然俊美的公子他也見了不少,尤其是自己府中的幾位王爺更是個個出色,但這位公子的美麗,卻是用任何筆墨都難以形容的,仿佛今晚的月亮也是因為他的出現,才羞愧的躲入了雲層之後。
仿佛被他的容貌所誘惑,直到那位公子進了府邸,他才反應過來,結結巴巴地問了一句,「你,你是誰?」
他的話還沒說完,卻見本家的兩位王爺不知何時出現在庭院裏,在看到這位公子時,兩人俱是一臉的震驚,又迅速地跪了下來,兩個字清晰地從他們的口中吐出,又隨風飄到了他的耳中。
「皇上!」
他頓時呆在了那裏,只覺膝蓋一軟,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皇上,這個夜遊至此的絕色男子居然就是當今皇上!他居然還敢問皇上是誰……
皇上似乎並未在意他的無禮,只是淡淡問了一句,「長恭還好嗎?」
「回皇上,四弟他回來之後精神尚好,傷勢已無大礙。」孝瑜將臉上的詫異之色斂去,恢複了平常的神色。
「帶朕去他房裏。」皇上的語氣不容置疑。
「皇上,四弟他已經睡下了。」孝琬脫口道,在留意到皇上的臉色微微一沉時,他似乎還想說什麼,孝瑜趕緊朝他使了個顏色,示意他不要再開口,隨即又笑了笑道,「皇上親自來探望長恭,實在讓臣等誠惶誠恐,臣侄這就帶皇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