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瑞沒再說什麼,說了聲再見就徑直往自己的家裏走去。小區的路燈似乎是因為電量不足而顯得有些暗淡,樓道裏的燈也若明若暗地閃爍著,隱隱透著幾分陰森。
打開門,她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生怕吵醒睡夢中的媽媽。還沒等她走到衛生間,就聽到媽媽的聲音從房裏傳了出來,「小瑞,你回來了?今天怎麼這麼晚?」
她輕輕推開了臥室的門,笑了笑,「媽媽,我早上不是打電話和你說了嗎?今晚要加班。」
晚上加班,這是她慣用的借口,今晚也不例外。
楊媽媽的臉上掠過了幾分心疼又無奈的神色,「小瑞,媽知道這份工作很辛苦,要不是媽的病,你也就不用高中畢業就出來工作,其他和你同年齡的女孩子……」
「媽媽,我本來就不是念書的料,早點工作不是更好。再說我就快滿二十了,也不小了。有我養著你,你什麼心也不用操。我們母女倆,不需要靠別人。」楊瑞一邊說著,一邊細心地替她換了一盤蚊香。
楊媽媽的神色一黯,「過幾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可惜媽也不能給你買什麼,要是你爸爸還在的話——」
「對了,媽媽,你今天的藥都吃了嗎?」楊瑞將一旁的薄毯子放到了媽媽的身旁,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
「吃了。」楊媽媽低低應了一聲,翻了個身。
「那就快些睡覺吧,明天我還是把早餐做好放在微波爐裏,你起來的時候熱一下就行了。」楊瑞用哄孩子的語氣低柔地說道,順手替她關上了房門。
又累又困的她,洗漱完之後倒頭就睡著了。
在半夢半醒之間,楊瑞模模糊糊地感覺自己仿佛被什麼牽引著來到了一個地方,她睜開眼,隱約看到了黃昏中逆光的一圈剪影,恍惚中竟然覺得有些美不勝收。
爸爸坐在簡陋的小凳上,笑眯眯瞄向門口的方向,卻不敢轉頭,每個微小的動作都帶了些小心翼翼的意味。媽媽站在他身後,微微傾身,半攏的睫毛在夕陽下浸染成金色,溫柔的,含笑的。
「你看你,要不是今天我給你剪,你就准備留一輩子了是不是。」
「哎呀這不是你剪的比較好嘛……」
媽媽那雙能夠描繪出美麗圖案的修長而靈巧的手,輕握住銀色細剪時快時慢地微微開合,起落間有細碎的黑發從指間掉在地上。白黃相間的小土狗,還不時地在兩人的腳下繞來繞去撒嬌。
遠處的夕陽,是如煙的堇色。
這樣的畫面,從裏到外都透著暖洋洋。楊瑞彎了彎唇,正想要跑過去——就在這時,天邊的夕陽漸忽然變成了血一樣的深紅色,像是冥界的蔓珠莎華,大片大片地彌漫開來,所有的一切都被染上了一種可怖的血色,鮮血般的紅色繼續蔓延,天空也下起了紅色的血雨——房子,爸爸,夕陽,小狗都漸漸消失,只剩下了雙手掩面哭泣的媽媽——
楊瑞猝然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的背後出了一身冷汗。
這已經第幾次做這個夢了?
自從爸爸在她兩歲的時候失蹤後,她就經常被這個流血的噩夢所困擾。而奇怪的是,所有和爸爸有關的記憶,都好像也隨著消失了,甚至連他的容貌都已經想不起來了。唯一的記憶碎片就是夢開始的那一幕。
她拿起床頭櫃上的水杯連灌了好幾口水,讓自己的心情稍稍平複,習慣性地去拿那個美杜莎面具。
這是爸爸失蹤前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伸手一摸了個空,她這才想起面具已經不見了,心裏更是焦急起來。於是將自己今天所有去的場所回憶了一遍,最後將遺失地點鎖定在了那家古怪的便利店。
明天,就再去一趟那家便利店吧。
與此同時,同在市中心內的前世今生茶館也到了打烊的時間。因為茶館老板飛鳥陪同妻子回她的老家探親,所以只能由葉晚大小姐充當起臨時老板的角色了。將客人送走後,看著一大堆現金和刷卡記錄,她拉開抽屜取出了一只黑色的小蛾子放在了桌子上。在拿出小蛾子時,她看到了面前還有一樣東西,不由無奈地搖了搖頭。小蛾子飛快地動了起來,在現金上轉了一圈,又在電腦上飛了一圈,迅速地將當天的營業額以及一切相關數字正確無誤地顯示了出來。
小晚滿意地將小蟲放了回去,心裏贊了一下弟弟的這個計數蟲。聽老媽說送弟弟這個計數蟲的流迦師父是七十二柱魔王最最變態的一個,可是這個發明看上去還不錯哦。都不知道老媽為什麼每次說起那個流迦魔王都咬牙切齒的。
「小晚……」一個溫柔的聲音忽然從她的背後傳來。聽到這個聲音,她眨了眨眼睛,笑咪咪地轉過身去。
只見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投身於海洋業的阿希禮陛下正倚在窗前,月光斜斜地照下來,紫銀色的發絲微微閃亮。宛如管風琴演奏的賦格,安魂的彌撒,仿佛用夢幻般莊嚴美好的旋律引誘著人們墮落。
「阿希禮,這麼晚你怎麼來了?」見多了古今帥哥的小晚對美色帶有抗原體,所以即使有這樣的極品出現,她還是一副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表情。
阿希禮忽然做出了一個誇張的表情,居然還很欠扁的嘟起了嘴,「當然是因為想你了,我的小晚晚——來,先給我親一下!麼麼麼麼!」
明明是炎夏,茶館裏卻瞬間降溫——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