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先聽聽貞德小姐的打算,」賽瑞雅搶在布魯克爾開口前說道,同時把保持微笑的面孔轉向貞德,「貞德小姐對今後的戰局走向有什麼看法和計劃嗎?」
與笑面虎的表情不符的是,那斜斜飛揚的長眉。下,泛著淡紫色的瞳孔進射出的堅毅冷冽的敵意,對上賽瑞雅清秀俊逸的臉,貞德卻覺得身體不由自主地泛起輕微的戰栗,不舒服的感覺莫名地自身體深處湧起。窒息般地停了兩秒,短暫空白的大腦才得以浮起一個答案:「我、我當然是要繼續作戰,率兵打到蘭斯城,為陛下舉行加冕禮……」
「我擔心的就是這點,」布魯克爾無法保持沉默了,跨前一步,端正的臉龐浮現隱約的憂慮,低頭對上比他矮了好幾個頭的少女,盡量用溫和的語氣向她闡明同時也是在向陛下表達他的觀點與來意,「貞德小姐,讓陛下加冕當然是很重要的!去蘭斯城也是肯定要去的!但是,你可知道你所謂的打到蘭斯是什麼意思嗎?」
不給少女接活的機會,他繼續道:「我們現在位於中部羅亞爾河一帶,而蘭斯城卻在東北部,相距有好幾百裏,中間大片的地區均被英軍占領,沿途有好幾座設防堅固的城市在英國人手中,甚至連蘭斯城本身都在英軍控制之下,去舉行加冕實際上就等於是舉行一次遠征!這需要經過周密的部署安排,千萬不要因急功近利的冒失而白白浪費我們轉敗為勝的機會啊!」
「我、我是不太懂你的話,」布魯克爾一激動臉都紅了,貞德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位沉穩的將軍這個樣子,小心地咽了口唾沫,才怯怯地仰起頭,「可是,我們不打的話,怎麼送查……陛下去加冕呢?」
「布魯克爾的意思不是說不打,而是希望在打蘭斯前有充足的准備,」賽瑞雅略有不耐地接過話,
「老實講,直取蘭斯聽著雖然很炫,卻並不是適合我們目前狀況的打法哦,如果從對方勢力較分散的城市進攻,穩紮穩打,多贏得幾場勝利穩定民心和局勢之後再去打蘭斯,那時獲勝的希望會更大。」不是打到蘭斯的話,一切就沒有意義,不去蘭斯的話,查理就無法加冕!而至少查理認為這個加冕禮對他很重要,自己心裏很清楚!
少女倔強地咬住嘴唇,長長的睫毛倏然掀動,大大的眼睛浮動起固執的流光,盡管緊張卻還困難地廾口反駁:「不!我要護送陛下去蘭斯!」
「你……」布魯克爾詫異地望向身前嬌小的短發少女。
猶豫了片刻,他蹙眉撐起下頜,「帶著陛下前往蘭斯,若是萬一陛下出了什麼事……那法國就真的完了……」和英國相持百年爭得就是淮有正統繼承權!
現今的查理陛下還沒有子嗣,若他不在了的話,英國皇室反而顯得名正言順了……
胸膛裏的心,隨著布魯克爾的話突地漏掉一拍,怦怦地跳了起來,視線下意識地轉向查理,水藍色的眼睛漾起茫然的悲傷,而坐在上位的白衣青年依然保持著安靜恬美的微笑,似乎對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是早有預料的。
視線從查理放置手肘柔美舒適的案幾移到高約兩丈精雕細鏤的穹隆,豪華的裝飾卻只能讓她覺得冰冷,只好垂下睫毛,望著自己腳下所踩的紅色地毯,被金紅二色裝點的宮殿沒有絲毫的溫暖,也並不值得令人向往,終於明白為什麼查理會偷偷地翻窗子出入了,因為在這裏,根本不需要擁有各人意志的國王。嘴裏彌漫起苦澀的味道,為了某人那掛在臉上淡淡的悠然微笑。
「你明白了的話就不要再說什麼護送陛下直取蘭斯的夢話,好好地利用你的名號打幾場勝仗才是目前我們最需要的。」賽瑞雅雙手抱胸,向她飛快地一掃。
「不……」還是固執地吐出這個宇,手指習慣性地攥緊,扣緊的手心隱隱發熱,由指尖傳達心髒,鼓動著相同的聲音,如果、如果她真有什麼價值的話,那一定是為了查理而存在,除了查理沒有人可以讓她做什麼,不管是命令,還是肯求,她來到這裏,她拿起寶劍上戰場都只是為了一個人而已;怎樣對法國最好,怎樣穩健的部署戰局,關她什麼事呢‧她想保護的人,只有查理。與查理站在同一戰線,與查理一起戰鬥,才是她持劍的目的……
「我不會輸,我要護送陛下去蘭斯!」慢慢地說著,一面抬起頭,有血液正在血管內淙淙行走,由內至外燒灼她的皮膚,奇妙的水藍色眼睛泛起綠色的星芒,像是水中的火焰在靜靜燃燒。
「你、你說什麼?」似乎沒有料到她的反應,布魯克爾重複地問道,一邊壓低眉頭。
「我說,我會勝利。」唇角向兩端揚起,少女露出溫柔的微笑,卻提高了聲音,幹淨澄澈的嗓音清脆地宣布,「因為我是救國天使!我一定會帶著陛下走向勝利!」
「你……」
「我說啊,你們兩個不要這樣互相瞪著看嘛,好像是在比誰的眼睛比較大似的。」
輕柔低沉帶著笑意的聲音像是完全意識不到眼前劍拔弩張的氣氛般,漫不經心地響起,托著腮的美麗青年——以懶散悠閑著稱於世的法皇太子查理,笑盈盈地適時插話,打破兩個人瞪視的僵局。
「陛下,」布魯克爾不再看貞德,徑自沉聲道:「我希望您慎重行事,我不同意您隨軍前往蘭斯。」
「喲,你不同意就要強迫陛下的意志嗎?」冷冷的聲音突然插入,腳步聲在身後響起,某人惡意地揶揄道:「布魯克爾你什麼時候成了攝政王了啊?」
穿著淡紅色的禮服,狹長的眼睛傲慢地微微吊起,被外露的尖刻破壞了本該英俊的面孔,中年男子正揚著眉氣定神閑地對上布魯克爾皺緊眉頭的臉。「諾力……」布魯克爾咬著牙低聲念出他姓名的同時又瞄到了更令他感覺不快的人影,「還有修曼德‧呵呵,來得真巧……消息好靈通啊。」
「好說,」自得地瞥了眼他,諾力·菲爾侯爵先轉向查埋行了禮,再度揚起頭用他那爬蟲類的‧森目光睨視布魯克爾,「怎麼‧因為貞德帶兵打了勝仗,你覺得面子過不去,為了保持威信,便在這裏胡出主意嗎?」
「笑話,一向保守畏縮的侯爵大人怎麼變了性子,莫非你支持直取蘭斯這種瘋狂的做法?」
「你不正是因為知道我會支持,才偷跑到這裏吹陛下的耳邊風嗎?」」說起來,將軍閣下的做法的確比較招人非議哦,」修曼德清了清嗓子,道貌岸然地加人唇腔舌戰,「一直罵我們保守的你,這次卻不抓住我軍獲勝的機會大舉反攻,反而阻撓陛下去蘭斯加冕,莫非你根本不願意讓陛下早日成為全法國公認的君主?」
「胡說八道!」布魯克爾臉色鐵青,「我只是認為現在不是直取蘭斯的時機,我們可以先去收複其他更具有戰略意義的城市!」
「可是救國天使卻認為現在是收回蘭斯的好時機哩,布魯克爾,你根本就不願意把兵權交給她,才故意顛三倒四做出這些前後矛盾的行為吧?」
真是頭痛,貞德瞪大眼睛望望左邊,又望望右邊,求救般的視線穿過這些高大的身體空隙望向查理,保持自在笑容的青年飛快地向她眨了下眼睛。
咦‧她恍然大悟地張開小口,難道查理他早知道布魯克爾會來,才故意透氣給諾力嗎‧
果然,在三位重臣吵成一團時,看來秀美無害的青年才睡醒般地打了個哈欠,「我說賽瑞雅,你也不攔著他們幾位嗎‧年紀大的人還吵架可是又沒風度又傷身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