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道:廢話!本來就是他想出征,派我來當說客。我是雙面間諜,占盡兩頭便宜。
「此事如成,朕定重重賞你!賞你……」他一時無法接口,面露難色。
也對,我既是神仙,就不能索要金銀珠寶。身為女人,又不能授予官職。
我眼珠一轉,幫腔接道:「中京有個青年,名為蕭裕。此人與我有緣,就請大王賜他一官半職。」
「大事既成,定當謝賞!」
我與大王月下拍掌,達成盟誓。
當然嘍,中京的蕭裕,還會有旁人嗎?我暗中眨眼,扮個鬼臉。蕭遙折等於蕭裕,女扮男裝,是我長項耶。
你們知道人生在世,什麼最鬱悶?
就是你辛辛苦苦,辦成一件大事,卻被他人剽竊成果。這就好比一個心懷大志的江洋大盜,終於九死一生成功犯案竊得大內秘寶,正等待一朝名動天下知,卻偏偏遭逢官場風雲,辦案大員愣把此事借機嫁禍栽贓給一位清白官吏。
在這個清白官吏狂呼「天日昭昭」的時候,他半點也不知道。有人比他更鬱悶,就是蹲在梁上那個明明偷了東西卻偏偏無人喊打的小偷。
如今,我就是這個小偷。嶽飛,就是那個官吏。
我真鬱悶啊。如果沒有我,金兀術會那麼順利領兵反攻嗎?千算萬算,人力終究勝不過天意。我怎麼知道一向兵貴神速的嶽飛會因為感冒,救援遲到‧我怎麼知道大宋還有個想獨吞戰功的張俊,欺上瞞下,把嶽家軍給趕了回去。
曆史潮流不可違逆,金兀術率兵安然渡淮北上,趙構又被嚇了個屁滾尿流。我三面斡旋都比不上嶽飛一場感冒,果然英雄就是英雄,老二就是老二,蒼天一早安排好我只能當個小人物。因為金兀術大勝回朝,我們大金皇帝明著高興暗中不爽。早先答應要封我的一官半職,被七折八扣,最後輾轉落到我手中,居然只是個——「猛安」。
哼哼,猛安是啥?
猛安就是一千兵衛,手下只管一千個人的小兵頭。
我女扮男裝,帶著一千弟兄安營紮寨——這日子,真是既寒酸且寒磣。我沒臉回大宋見師父,也無顏歸家見父母。
正在此時,又聽說,那個曾得仙人美言的行軍萬戶完顏亮,被提升當了「奉國上將軍」。敢情這票人全得了好處,只有我竹籃打水空忙一場,為他人作嫁衣裳。
我不忿。
欲找他們理論!
但是能找誰呢‧我思量,找秦檜?
我說什麼?就說他能殺嶽飛是我的功勞?是我讓金兀術率軍攻打大宋?是我讓嶽飛救援來遲?是我讓他有了「莫須有」的把柄?
我不敢。如今宋金議和,兔死狗烹。像我這種略知內情的細作,還不是一網打盡防留口實的份?何況師父還不知藏在哪裏等著問我自作主張之罪呢。
找金兀術?
想想就膽寒,還是算了。他生擒嶽飛的志向破滅,死斬趙構的夢想也沒有實現。宋金也議和了,這會兒他有氣也無法靠打仗宣泄了。我白送上門,不就當了現成一個讓人泄火的小白菜麼——這地裏黃的事打死我也不幹!
想來想去,就唯有找完顏亮了。
我可是他的恩人。
施恩不求報,那是君子所為。
我不是君子。聖人有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我一人就獨占雙份。既是女子又是小人!
平白施恩,絕非我類行徑。
遂挺胸抬頭,效仿李白,仰天大笑出門去。晝伏夜出,潛回上京。
正巧皇後生了兒子,天下大赦,舉國歡慶。我適逢其會,混入賓客席。隔桌圍坐一堆宗室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