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美嗎?」福晉問,她的聲音盡量放得低沉,並且含著解意的柔軟。
「美。」雍竣答,他還在看著那幅畫。
「額娘沒騙你吧?你阿瑪必定會為你找到最好的,足堪匹配你的女子。」福晉又說,然後,她第三次看了織心一眼。
除了扇風的手,織心微動了一下,然而也僅只是她的眸子輕輕眨動了一下而已。
她當然沒看見那畫中的人兒長得什麼模樣,那人兒究竟有多美?不僅僅因為她只微微眨眼,目不旁視,而是因為她的視線被綠荷和小丫頭擋住,福晉不讓她看那書中的美人。
然而雍竣既說畫中人美,這畫中人就必定是真的美。
因為織心明白她的主子,八歲至今,她已侍候他將近十年。
但是雖然是眨眼,織心還是看見了畫中人的眼睛,盡管只看到眼睛,那對仿佛會笑、會說話的一對美麗眼睛,織心就要承認,那必定是一對美女的眼睛。難怪雍竣會說那畫中女子美,有那麼—雙眼睛的女子,必定很美。
「這是個格格,」福晉再說,她嘴角弧度漸漸揚起,神情顯得愉快。「祥府的格格,祥貝子的獨生女。」
雍竣沒說話,他的眼也已移開畫布,盯著前堂,似乎在等福晉往下說完話。
福晉果然還有話說:「祥府雖然不比咱們巴王府顯赫,可也是清白的貴胄人家,再說,我一見這祥貝子的獨生格格就喜歡她,瞧格格的這雙眼睛有多美?純摯、真誠,我—見這雙眼睛便知道,這女孩娶進家門,會有多麼宜室直家。」
雍竣仍然閉口不語。
然而福晉似乎不需要他回答,逕自往下說:「上回你來見我時,答應過我,婚姻大事,憑額娘作主。這話如今還算數嗎?」
「算數。」雍竣回答,他還開口答得更徹底了一點:「只要我開口答應過額娘的,一定算數。」
福晉又笑了。
這回她露出滿足的笑容道:「好,那麼額娘今日就作主,代你把祥府這門親事訂下了。」
忽然「噗」地一聲,角落旁那丫鬟手裏拿的扇子掉落,發出聲響。
福晉和丫鬟們的目光,瞬間都轉向織心。
只有雍竣,他拿起茶杯,目光盯著茶杯,然後喝茶,他根本不注意一名丫鬟。織心默默蹲下身,以最不被注意的卑微姿態默默撿起扇子,然後繼續給炭盆扇風,連火星噴出濺在她柔白的手背上,她卻像渾然不覺,即便手背上已燙出一個水泡,仍絲毫末感覺得到痛苦。
福晉的目光轉回雍竣身上。「你同意嗎?」她追問。
雖然剛才她已問的明白,可仍然要得到他的首旨。
再啜口茶汁,雍竣才慢慢放下茶杯,慢慢抬頭望向地固執、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額娘。「當然。」他終於答。
聽到他嘴裏親口道出的承諾,這才讓福晉真正安了心。
福晉又笑了。
這回的笑不只是心滿意足的笑,還是心花怒放的笑!這畢竟是她的兒子,這兒畢竟是她的家,她丈夫的王府,所以她還能作主。其他的事她可以不管,但像這樣的大事,例如決定這個家未來的主母—她便要作主!只要攸關王府利害,未來她也還要一直作主下去。
等到雍竣離開四喜齋,福晉又開口說話了。
「我這麼決定,你為貝勒爺感到高興嗎?」福晉的語調平和、態度慈祥。
織心依舊在搗炭火,渾然不覺福晉在同她說話。
「不要再搗火了,那壺夠燙了,裏頭的水都要煮乾了。剛才我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有?」福晉又說。
織心這才明白,福晉是在跟自己說話。
「我給你貝勒爺選了少福晉,他很滿意,你也感到高興吧?」福晉再問一遍。「是。」織心低著頭,木然答。
「你不侍候他,總得有個女人侍候她。這回我給他找的是個妻子,祥府格格與我巴王府也可算門當戶對,他能聽我的話娶妻,對你對他,都是好事,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