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天色逐漸昏暗,她卻只能躺在山坡底,根本動彈不得。
向家是有名的養蘭世家,在山裏蓋了座溫室,用來養育稀有的蘭花。這幾日蘭花即將綻放,爸媽恰巧出國旅行,大哥向榮留宿在溫室裏,她下課後裝妥便當,騎著腳踏車上山,替大哥送晚飯。
誰知回程的時候,為了閃避一只小貓,她急忙煞車,卻被強烈的反作用力,撞得翻跌出產業道路,一路壓倒無數野花野草,咚咚咚的滾到山坡下。
向柔深吸一口氣,撐起發顫的手臂,鼓起勇氣,試圖挪動左腳,還想要自力救濟——
痛!
火燒似的疼從腳踝處傳來,她倒抽一口涼氣,這才停下動作,不敢再妄動,一顆心直往下沉。
這下糟了!
出發之前,她跟二哥報備,送過便當後,就要去成家報到。所以,非等到九點之後,等不到她回家的家人,才會開始找尋她的蹤跡——
絕望像是烏雲,在心頭徘徊不去,她咬著柔唇,遠望產業道路,卻聽到一陣震耳欲聾的噪音,打破山徑間的寂靜,逐漸由遠而近。
重型機車排氣管轟隆隆的噪音,來到上方的產業道路,戛然止息。
成大業跨腿撐著機車,濃眉斜揚,銳利的視線,瞄見路旁那輛腳踏車。他嘴上咬著半截菸,往山坡下探望,果然看見像破娃娃般,躺在山坡底的向柔。
「喂,需要幫忙嗎?」他下車走到路旁,朝著她喊道,粗厚的指隨意一彈,就把菸灰彈得老遠。
她仰頭瞪著他。
「你說呢?」這家夥難道是瞎子嗎?
他哼笑一聲,踩熄那截菸,才俐落的溜下山坡,三兩下就刷滑到她面前,還對著狼狽到極點的她,吹了一聲口啃。
「你看起來真是糟糕。」
向柔捏緊刺癢的掌心,因為考慮到這一拳揮出,就可能打跑救兵,把她一個人留在原處,獨自在黑漆漆的山上過夜,這才連連深呼吸,好不容易忍住揍他的沖動。
「我摔車了。」她冷淡的解釋。
「怎麼摔的?」他嘴上追問,視線卻掠過那張粉臉,稍微往下挪移,在她起伏的胸口多瞄了幾眼,合黑的瞳眸裏有著激賞。
「為了閃一只貓。」
向柔渾然不知,逕自伸出柔軟的指,撥開額前垂落的發絲。
濃眉揚起,黑眸眯了眯,好不容易才從她胸口移開,視線在髒兮兮的小臉上繞了一圈,瞧見她的額角,多了一道滲血的擦傷。他半跪下身子,扯起襯衫,抓著衣角就要往她額角按去。
向柔連忙舉手擋開。
「你做什麼?」她防衛的問,那警戒的表情,仿佛他是要把毒藥強塞進她嘴裏。
「做什麼?」他自問,翻翻白眼。「替你止血啊!」
她卻絲毫不肯領情,立刻拒絕。
「住手!」簡單的兩個字,從她口中說出,就像是「起立、立正、敬禮」般,有著強大的權威感,逼得聽見的人,都會下意識的服從。
可惜,成大業總是最樂於質疑權威。
「為什麼?」他滿臉不爽的問,沒想到自個兒一片善心,卻被她擋了下來。
搞什麼,他難得這麼好心,體貼的想替她止血,這個不識相的女人居然敢說不要?!
「你的衣服太髒了。」
她看著那件男用襯衫,腦子裏不由自主的亂想,猜測上頭有多少細菌。只要一想到,他打算用那件穿了大半天,沾滿了汗水,又熏足了菸味的衣服來擦她的傷口,她就頭皮發麻,全身竄過一陣寒顫。